諸葛亮的指尖在車欄上輕輕叩了叩，渾濁的目光掃過客棧飛檐上懸掛的銅鈴，又落在蕭然身上。

這里的景色很美，美的有點不真實。

“小郎君……”

聲音虛弱，卻在開口時帶出三分警覺，“此處可是陰陽交界之隙？亮記得五丈原上……”

話未說完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枯槁的手掌按在胸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仍死死盯著蕭然的眼睛，那雙眼里沒有戰場上的肅殺，只有如隆中初遇時的清澈，讓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敢笑談“三分天下”的年輕人。

“丞相，先別說話！”蕭然連忙湊上前。

“丞相？小郎君識得亮？”諸葛亮不解的看著蕭然。

蕭然一頭短發，身上的服飾也完全不一樣。

“晚輩蕭然，對丞相來說是，后世之人，這里是一方畫中世界，不是陰陽之地...”

蕭然簡單解釋一下，讓諸葛亮知道，自己還活著，只不過是活在另一個世界去了。

“晚輩李麗質見過丞相！”李麗質也走過來，恭恭敬敬的行禮。

諸葛丞相李麗質也不陌生。

蕭然和李麗質態度和善，很恭敬，諸葛亮能感覺到。

蕭然和李麗質認識諸葛亮，但是諸葛亮不認識兩人。

“咳咳...”

諸葛亮剛想開口，劇烈咳嗽起來。

“小郎君，這可如何是好！”李麗質有點不知所措。

“小備，兕子快來。”蕭然喊了一聲另一邊草地上玩耍的兩個小丫頭。

帶著狗子玩的太投入，都沒注意有人過來。

“哥哥，來了。”小備長炭拉著小公主跑向蕭然幾人，薩摩耶跟著在后面跑。

諸葛亮咳嗽停止，好奇的看著小備長炭和小公主。

薩摩耶跑的太快，剎不住，撞在蕭然腳后跟上。

“小備，給丞相環看看。”蕭然連忙說道。

小備長炭松開小公主的手，輕輕拉著丞相枯瘦的手，“爺爺，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小備長炭的聲音似乎是帶著某種魔力，讓諸葛亮身體放松了很多。

李麗質震驚不已，感覺到小備長炭在治療諸葛亮。

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超自然手段，說是神乎其技也不過分。

李麗質都看得出來，諸葛亮的感受就更明顯了。

諸葛亮感覺有股溫涼的細流從掌心漫入，像春雪融化滲入凍土，將糾纏肺腑的寒痰一點點化開。

小備長炭的指尖帶著畫中世界特有的靈氣，如晨露沾濕新抽的竹枝，讓他每根緊繃的神經都悄然舒展。

方才還似刀絞的胸腔突然松快了，咳嗽聲止在喉間，竟能順暢地吸入一口帶著青草香的空氣，這是五丈原的秋雨中從未有過的清冽。

他怔怔望著眼前的藍發小姑娘，她掌心的溫度不似凡人，卻比白帝城托孤時先帝的手更暖。

當她輕聲喚“爺爺”時，聲線里仿佛裹著瀑布流水的韻律，竟讓他想起了隆中草廬外的溪流，想起了初遇妻子黃氏時，她鬢邊簪著的那朵木樨花的香氣。

胸腔里淤積的不甘與執念，竟如被溪水沖刷的泥沙，漸漸沉淀下去。

諸葛亮喉間泛起酸澀，自出祁山以來，這雙手只握過羽扇、寫過軍書、按過輿圖，何曾被人當作需要呵護的存在？

此刻卻在這小姑娘的觸碰下，生出一種久違的、近乎委屈的松軟。

更奇妙的是，隨著小備長炭靈氣的滲入，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鮮明起來。

客棧飛檐的銅鈴在風中搖晃，每一聲清響都帶著陽光的重量。

就連自己鶴氅上的補丁，都在這方天地的光線下，顯出別樣的溫柔。

那不是五丈原上浸透血淚的蒼白，而是春耕時農人衣袂上沾著的泥點，是活著的、帶著煙火氣的印記。

小備長炭看著諸葛亮，露出一個天真燦爛的笑，“爺爺，還難受嗎？”

相比起之前臉色蒼白，現在氣色明顯是好了很多。

“不難受了...”諸葛亮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稱呼合適。

普通人不可能有這種能力。

在普通人眼中，小備長炭感覺超越凡人，是神仙人物。

要不然不會有這種逆天手段。

當小備長炭松開手時，諸葛亮發現自己的脊背竟能微微挺直了。

此刻的心境，竟比七星燈未滅時還要澄明。他不再執著于未寫完的兵法、未克的中原，反而覺得掌心殘留的小姑娘的溫度，比任何北伐大業都更真實。

諸葛亮笑了笑，很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高興過。

原來這世界上，真有一種力量，能讓將死之人的靈魂，在時光的裂隙里，重新長出希望的嫩芽。

“丞相，去里面說。”蕭然輕輕推起四輪車。

“好！”

小公主拉著小備長炭，小公主還小，不知道小備長炭的能力有多逆天。

李麗質看到小備長炭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需要蕭然說，李麗質進入客棧拿來熱水和茶葉。

主動給諸葛亮和蕭然泡茶。

“丞相，請喝茶！”李麗質把茶杯小心翼翼放在諸葛亮前面。

“好！”諸葛亮都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情況和心境，居然這么快就變化如此之大。

“好了，小備帶兕子去玩吧！”蕭然揉揉小備長炭的腦袋。

“好！”

“嗯吶嗯吶~”小備長炭看了看諸葛亮的羽扇，帶著薩摩耶去另一邊玩。

諸葛亮看了看兩個小丫頭，有點羨慕，覺得年輕真好。

“小郎君，之前你說，你是后世之人？”諸葛亮問道。

“嗯，我所在的時代，距離丞相的時代一千多年，快兩千年了。”蕭然看了看李麗質，“這大唐的長樂公主李麗質，大唐距離丞相四百年了。”

“和小備一起玩的，是晉陽公主小殿下，是長樂公主的親妹妹...”

蕭然簡單介紹了一下。

“公主殿下！”諸葛亮算是和李麗質打了一個招呼。

李麗質給諸葛亮的第一印象很好，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的形象。

“丞相，叫我麗質就可以。”

諸葛亮點點頭，端起茶杯，“小郎君，亮還能回去否？”

現在身體好了，諸葛亮還想回去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