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在蜿蜒的山路上顛簸前行，簡寧緊緊摟著周遠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夜風呼嘯而過，帶走她皮膚上殘留的詭異藍光。三小時前，在那間實驗室里爆發的能量風暴似乎已經平息，但她能感覺到，那東西還在體內蟄伏，像一頭隨時可能醒來的野獸。

“前面有個廢棄的護林站?！敝苓h回頭喊道，聲音在頭盔里顯得沉悶，“我們可以在那里休息?！?

簡寧點點頭，隨即意識到他看不見。自從離開城市，他們就一直保持沉默，各自沉浸在思緒中。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抓皺了周遠的夾克。

護林站比想象中還要破敗——木屋的屋頂部分坍塌，門廊的欄桿已經腐朽。但至少能遮風擋雨，而且遠離主要道路，不易被發現。

周遠撬開生銹的鎖，謹慎地檢查每個角落，確認無人后才讓簡寧進入。屋內積滿灰塵，一張木桌和兩把椅子是僅存的家具，角落里還有個銹跡斑斑的鐵爐。

“我去找點柴火。”周遠說，聲音里帶著刻意保持的平靜，“你休息一會兒?！?

簡寧坐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看著周遠離開的背影。自從實驗室事件后，他看她的眼神變了——不再是純粹的關切，而是混雜著一絲...警惕？恐懼？她無法確定，但那種變化刺痛了她的心。

月光從破損的窗戶斜射進來，簡寧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在蒼白的光線下，皮膚下的血管隱約泛著微弱的藍光，就像深海中發光生物的那種冷光。她嘗試回憶實驗室里那種力量爆發的感覺——既可怕又奇妙，仿佛體內沉睡著另一個自己。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周遠抱著一捆干柴回來。他看到簡寧在月光下的樣子，明顯怔了一下，但很快掩飾過去。

“晚上會很冷。”他蹲在鐵爐前生火，背對著她，“我檢查過了，這附近幾公里內沒有人煙?！?

火苗漸漸竄起，橘紅色的光芒驅散了部分黑暗。周遠從背包里拿出水和壓縮餅干，遞給簡寧。

“謝謝?！彼p聲說，接過食物時小心避免碰到他的手指。

周遠注意到了這個細微動作，眉頭微皺：“你不必這樣?！?

“哪樣？”

“像對待危險品一樣對待自己。”他直視她的眼睛，“實驗室里發生的事不是你的錯。那是張明遠注射的藥物和電擊導致的。”

簡寧苦笑：“但能力是我的。而且...”她想起那個倒地的助手，“我能殺人，周遠，只需要一個觸碰?！?

火光照亮了周遠疲憊的臉龐，他眼下的陰影比前幾天更深了。“我們去找崔明哲?！?

“什么？”簡寧震驚地看著他。“你父親說他是張明遠的幫兇！”

“但他也是唯一了解你能力機制的專家?！敝苓h堅持道，“而且...我查過他的背景。十年前他就離開了新紀元，因為反對人體實驗。現在他在大學做純理論研究?！?

簡寧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下，遠處的山巒像巨獸的脊背般起伏。“如果他也是騙局的一部分呢？”

“那我們至少能知道他想從你這里得到什么?！敝苓h的聲音靠近，他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簡寧，你的能力正在加速覺醒，而我們對此一無所知。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簡寧轉身，突然一陣劇痛從脊椎竄上大腦。她踉蹌了一下，周遠本能地上前扶住她。在接觸的瞬間，一股能量波動從她體內溢出，周遠悶哼一聲，像被電擊般松開了手。

“對不起！”簡寧驚恐地后退，“我告訴過你別碰我！”

周遠甩了甩刺痛的手，卻堅定地再次上前：“不，你需要學習控制它，而不是害怕它，再試一次?！?

他緩緩伸出手，簡寧猶豫了片刻，終于將自己的手掌貼上他的。那種奇異的能量流動再次出現，但這次她努力壓制它，想象著將那股力量引導回體內。

“很好，”周遠鼓勵道，“就是這樣?！?

他們的手掌終于穩穩相貼，沒有火花，沒有疼痛。簡寧能感覺到周遠的生物電場——穩定而溫暖，像他的人一樣。更奇妙的是，她似乎能“讀取“一些片段：他擔憂的眼神背后是對她真切的關心；他疲憊的身體里跳動著一顆勇敢的心...

“你在哭。”周遠輕聲說。

簡寧這才注意到臉頰上的濕意。她迅速擦去眼淚：“只是...太久沒和人正常接觸了。”

周遠輕輕握住她的手：“我們會解決這一切的。明天一早就聯系崔教授。”

“周遠，有件事我得跟你說?！焙唽庉p聲說道

“什么事？”周遠疑惑道。

“張明遠打算把實驗成功后的數據買給西方。”

“這么說來，他們后面還有一個龐然大物咯?！敝苓h面色不變?！皠e擔心，他動作那么大，國家會出手的，只不過國家可能暫時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別想那么多，先好好睡一覺，明天見完崔教授再說。”周遠將簡寧拉到床邊鄭重說道。

“好?！?

——

黎明時分，簡寧被一陣細微的響動驚醒。她睜開眼，看到周遠蹲在門邊，正用一臺小型設備調試著什么。

“你在做什么？”她坐起身，毯子從肩上滑落。

周遠回頭，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顯然一夜未眠?！凹用芡ㄓ嵠?。我在聯系一個老朋友，讓他幫忙安排和崔教授的會面?！?

簡寧走到他身邊，晨光透過窗戶照在她手臂上——那些藍色的脈絡比昨晚更明顯了。周遠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秒，迅速移開，但簡寧已經注意到了。

“它在增強，”她平靜地說，“不管那是什么，它在我體內生長?！?

周遠沒有否認：“所以我們更需要專家幫助。崔教授回復了，他同意今天下午在大學實驗室見我們?！?

“太危險了，我們被通緝，大學里到處都是監控?！?

“他有私人實驗室，在醫學院地下室，我們從貨運通道進去?！敝苓h收起設備，“我出去找點吃的，你準備一下，中午我們出發。”

他離開后，簡寧走到屋后的小溪邊洗臉。冰冷的水讓她打了個哆嗦，但無法洗去皮膚下那越來越明顯的藍光。她捧起一汪清水，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這還是她嗎？還是那個救死扶傷的簡醫生？

一只野兔從灌木叢中蹦出，警惕地停在幾米外。簡寧緩緩伸出手，兔子好奇地靠近，鼻子抽動著。當它的鼻子碰到簡寧指尖的瞬間，兔子突然僵直，然后毫無預兆地倒下，四肢抽搐。

簡寧驚恐地后退，看著野兔的心臟在皮毛下劇烈跳動幾下，然后徹底靜止。她殺死了它，僅僅因為一次無意的觸碰。

“不...”她跪倒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這就是她的未來嗎？一個不能觸碰任何生命的怪物？

——

醫學院古老的建筑群在午后陽光下顯得莊嚴肅穆。周遠帶著簡寧從后勤區的地下通道潛入，避開主要監控點。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讓簡寧想起了醫院，那段簡單純粹的時光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

崔明哲的實驗室在神經科學系最底層，門禁需要虹膜識別。周遠按下門鈴，攝像頭轉動了一下，隨后門鎖咔噠一聲打開。

實驗室比想象中寬敞，各種高端設備整齊排列。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站在中央工作臺前，白大褂下是簡潔的襯衫西褲，銀邊眼鏡后的眼睛銳利而警覺。

“周遠?！贝廾髡茳c點頭，目光隨即轉向簡寧，在她發光的皮膚上停留了片刻，“這就是LXM-14？”

“她叫簡寧。”周遠強調道。

崔明哲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來吧，我們需要做個全面掃描?！?

接下來的兩小時里，簡寧被連接上各種監測設備。崔明哲專注地觀察屏幕上的數據，時而皺眉，時而搖頭。周遠站在一旁，目光在簡寧和屏幕之間來回移動。

“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贝廾髡茏詈笳f，調出一組腦部掃描圖像，“張明遠注射的誘導劑激活了你體內沉睡的基因序列，但這種激活是...暴力的、不穩定的。”

簡寧看著自己手臂上流動的藍光：“這是什么？”

“生物電場可視化?！贝廾髡芡屏送蒲坨R，“本質上，所有生物都有生物電場，但你的被基因改造增強了數百倍，而且現在正在持續增強。正常情況下，這種能力應該到25歲才會逐步顯現，讓身體適應兩年后，才能慢慢掌控。”

“但我已經26歲了?！?

“正因如此。”崔明哲嚴肅地說，“你的母親——林醫生，在帶你離開前注射了一種抑制劑，延緩了能力覺醒。但現在張明遠的誘導劑覆蓋了那種抑制，而且效果更強，你的能力覺醒加快了。”

簡寧的心跳加速：“我母親...她也是實驗的一部分？”

崔明哲和周遠交換了一個眼神?！澳悴恢溃俊彼燥@驚訝，“林醫生是項目的首席醫學專家。事實上，最初的基因編輯方案就是她設計的?！?

這個信息像一記重拳擊中簡寧的胸口。她的母親，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竟然是創造她的科學家之一？

“后來她發現了項目的真實目的?！贝廾髡芾^續道，“軍方想要的是超級士兵，能夠無聲無息殺死敵人的活武器。林醫生反對人體實驗，尤其是對兒童。她帶著你——她最成功的也是最喜歡的一個‘作品’逃走了?！?

“我不是什么‘作品’！”簡寧猛地站起來，監測電極被她扯掉幾個。房間里的燈光突然閃爍，設備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簡寧，冷靜！”周遠上前一步，但沒敢碰她。

崔明哲卻出人意料地平靜：“她說得對。林醫生一直堅持你們不是實驗品，而是孩子。這也是她和我最終決裂的原因?！彼嘈σ幌?，“我曾經認為科學進步比個體生命更重要。”

簡寧強迫自己深呼吸，燈光逐漸恢復正常?！斑@種能力...它會一直增強嗎？”

“按照這個速度，三天內將達到臨界點?！贝廾髡苷{出一組曲線圖，“之后...我們不確定。最好的情況是穩定在一個高水平；最壞的情況是持續增強直到...”

“直到什么？”周遠追問。

“直到她的身體無法承受?！贝廾髡茌p聲說，“生物電場過強會導致神經系統崩潰，器官衰竭。”

簡寧感到一陣眩暈。原來她的敵人不僅是張明遠，還有自己的身體。

“有解決辦法嗎？”周遠的聲音緊繃。

崔明哲猶豫了一下：“理論上，如果能重置基因表達，恢復到抑制狀態...但需要原始基因序列和特定的電磁頻率，只有張明遠有這些數據?！?

“那就沒希望了。”簡寧苦笑，“他不會幫我，只想控制我?！?

“不，有個方法。”崔明哲突然說，“林醫生離開前曾告訴我，她在你的基因序列中藏了一個‘后門’——一段特殊的代碼，能在緊急情況下觸發重置。但她從未透露具體如何激活。”

簡寧和周遠對視一眼。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我們需要找到張明遠。”周遠說。

“太危險了！”崔明哲反對，“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控制簡寧。”

“那就讓他來找我?！焙唽幤届o地說，一個計劃在她腦中成形。

——

夜幕降臨時，簡寧和周遠回到山區一個隱蔽的獵人小屋——崔教授提供的安全屋。一路上，周遠明顯感覺到簡寧的疏遠，她走在前方，刻意保持距離。

“你在想什么？”關上門后，他直接問道。

簡寧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的輪廓，藍光在皮膚下更加明顯了?！拔以谙?..也許我應該主動接觸張明遠。”

“什么？”周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聽到崔教授說的了！他想把你變成武器！”

“但他也是唯一知道如何救我的人?！焙唽庌D身面對他，“周遠，看看我，我每天都在變得更危險。今天是一只兔子，明天可能是...是你。”

周遠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盡管電流般的刺痛立刻傳來，他沒有松手：“我們會有別的辦法。崔教授可以繼續研究——”

“沒時間了！”簡寧掙脫開來，“三天，崔教授說的。而且...“她深吸一口氣，“我有個計劃。”

“什么計劃？”

“讓我被‘抓到’?！焙唽幍难劬υ诤诎抵虚W爍，“張明遠想要控制我，但他必須先‘調試’我，就像調試一臺機器。在這個過程中，我可以尋找母親留下的‘’后門’?！?

周遠搖頭：“太冒險了。如果失敗呢？”

“那就請你...”簡寧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請你完成我母親的工作。確保張明遠不能再傷害其他孩子?！?

他們沉默地對視，彼此都知道這個決定的分量。最終，周遠輕聲問：“你確定要這樣做？”

簡寧點頭：“這是我唯一能控制自己能力的方式...也是保護你的方式。”

“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敝苓h堅定地說。

“你不必?！焙唽幫蝗豢拷?，在他反應過來前，將手掌貼上他的額頭，“對不起...”

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從她掌心涌出，周遠的眼睛瞬間睜大，然后身體軟軟倒下。簡寧接住他，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

“這能讓你睡上八小時?！彼p聲說，撫平他額前的亂發，“等我走后，你會找到我留下的線索...然后按你的方式幫我。”

她從口袋里掏出崔教授給的一個小裝置，貼在周遠的手機背面——這是一個追蹤器，會將她之后的位置信息實時傳送給他。

最后看了周遠一眼，簡寧轉身走出小屋，步入月光下的山林。她不需要刻意隱藏——張明遠的人一定已經在監視這片區域了。

果然，不到半小時，一束強光就打在她身上。

“站在那里別動！”一個男聲喝道。

簡寧順從地停下，舉起雙手。她能感覺到周圍至少有五個人，全副武裝。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張明遠，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LXM-14，歡迎歸隊。”他伸出手，“現在，讓我們完成你的進化吧?！?

簡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任由警衛給她戴上手銬。計劃開始了。

——

當周遠從昏迷中醒來，發現簡寧已經不見時，憤怒和恐懼幾乎將他淹沒，但隨后他發現了她留在桌上的字條和手機上的追蹤信號。

“等著瞧，張明遠?！彼а狼旋X地說，迅速收拾裝備，“她不是獨自一人?！?

追蹤信號顯示簡寧正在向城市移動。周遠啟動摩托車，全速駛向山下。無論簡寧的計劃是什么，他都會確保她不孤軍奮戰。

因為這一次，他不會再辜負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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