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余燼在夜風中飄散，宋墨蹲在趙鐵弦的尸身旁，銅雀風向標的尖端深深沒入心臟。他注意到死者右手小指缺失——傷口陳舊，與三日前谷教授收到的舉報信火漆上的指紋形狀完美契合。

“雙重滅口?！彼文勉y元邊緣刮下風向標上的鐵銹，暗紅色的氧化物里摻著細碎的瓷粉，“有人要掐斷龍淵計劃的所有線索?！?

底艙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宋墨疾步返回時，看見林白露正用鑷子從減壓閥縫隙夾出一片齒輪，黃銅表面蝕刻著七道凹槽——正是陳朝水師更鼓表的密碼規制。

“明輪的秘密?！彼龑X輪浸入冷卻液，蝕刻的紋路在油膜下浮現出微型文字：“順三逆七，鎖自解”。

齊西洋忽然指著艙頂的傳動軸大叫：“你們看！明輪軸承的旋轉方向！”

眾人抬頭望去，巨大的明輪傳動軸正在緩慢逆轉，銹蝕的齒輪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按常理，這種逆轉會直接損壞動力系統，但此刻整艘船的蒸汽壓力卻在詭異地下降。

“原來如此！”林白露抓過圖紙，“兇手利用明輪反轉帶動門鎖連桿，讓從外部反鎖的門在內側顯示鎖定狀態——這就是密室真相！”

她奔向實驗室，宋墨緊隨其后。谷教授的尸身已被移走，但齒輪組上殘留的血跡仍保持著“七錢銀“的圖案。林白露將那片刻字齒輪嵌入主動輪軸心，齒輪突然開始逆向旋轉，帶動整個機械結構發出轟鳴。

“咔嗒?！?

暗格從齒輪箱底部彈出，一卷用防火油布包裹的圖紙滑落。展開的瞬間，林白露倒吸一口冷氣——這正是終南山隱士保存的《太祖實錄》殘頁，記載著陳友諒未曾實施的管退炮設計圖！

“不對。”宋墨突然按住圖紙邊緣，“這些膛線角度……”

“是蒸汽渦輪的葉片！”林白露的手指在圖紙上飛快移動，“他們把火炮冷卻系統改造成了蒸汽增壓裝置，這才是谷教授真正的研究！”

齊西洋湊近細看，突然用德語咒罵了一句：“這些參數……足夠讓蒸汽機效率提升三倍！但需要純度99%的銀焊料，這違反《漕鹽軍商令》第……”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實驗室的蒸汽管道毫無征兆地爆裂，滾燙的氣流直撲三人面門。宋墨拽著兩人撲向角落時，瞥見門外閃過一道灰色身影——是老火夫張九斤的工裝服！

“他還活著？”林白露驚呼。

“或者有人希望我們以為他死了?！彼文寥ツ樕系拿夯遥瑥恼羝造F中撿起半塊防火磚。磚體斷面上清晰可見分層結構：外層是普通黏土，內芯卻是摻了銀粉的耐高溫陶瓷——正是當年張承宗研發的秘方。

警報汽笛再次嘶鳴，這次是連續七聲尖銳的“角“音。整艘船開始傾斜，甲板上的銅釘接連崩飛。宋墨突然沖向船尾，鎏金令牌狠狠砸向明輪控制桿的基座。

“你要干什么？”齊西洋大喊。

“反向明輪不僅能偽造密室，”宋墨額角青筋暴起，“還能讓整艘船變成發射管！”

控制桿在重擊下斷裂，明輪驟然停止逆轉。船體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九根桅桿同時噴出蒸汽，將船頭抬高成四十五度角。存放在貨艙的克虜伯鋼管順著軌道滑向第七桅基座，在月光下顯露出它們的真實形態——

竟是七根長達十丈的蒸汽炮管！

“這才是洪武號的真面目。”宋墨看著炮管自動裝填進桅桿基座，“陳朝水師失傳的蒸汽連發炮，用整艘船作為發射平臺。”

林白露突然將圖紙按在舷窗上，月光透過紙張，顯露出隱藏的墨跡：一具蒸汽機設計圖，每個壓力閥的位置都對應著《太祖實錄》上的火炮冷卻節點。

“谷教授成功了?！彼闹讣夥鬟^圖紙上的銀焊料配方，“只要突破七錢銀的限制，這些炮管就能承受連續發射的壓力。”

海面突然亮起探照燈，三艘寧朝水師的蒸汽戰船呈包圍之勢駛來。為首戰船的擴音筒傳來喝令：“即刻銷毀逆器，違者按謀逆論處！”

宋墨抓起齊西洋偷藏的鍍銀銅元，精準投入第七桅的投幣口。炮管緩緩轉動，銀元在機械艙內碰撞出清越的聲響——正是《陳律》規定的“宮“音安全閾值。

“準備好見證歷史了嗎？”他握住發射拉桿，看向林白露。

女助教將改良壓力閥圖紙塞進衣襟，雙手穩穩按在控制臺上：“亥初一刻，銀龍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