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82~P83

店鋪打烊以后，黃吉旺一如往常，把當天的營業額和店里最名貴的幾件珠寶裝進了手提箱里。他放心地把箱子交給冼庭芳，整個人的魂兒也都在這個女人身上。

和上次一樣，汽車在離家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停住了。他迅速地拉起手剎，關了大燈，把車熄火，解開了安全帶，然后伸手去拿手提箱：“你在車里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你慢慢地，不要著急。”冼庭芳粲然一笑，溫柔地對他說道。他沒看出來這個笑容有多可怕，反而覺得眼前的女人笑靨如花。

下車以后，他拎著手提箱，快步朝著家里走去。家里亮著燈，但是拉了窗簾，他也沒有覺察出有何異常。來到家門口，里面傳出電視機的聲音，他掏出鑰匙打開門，剛一走進玄關，口鼻就被人從背后蒙住了，而一把刀抵住了他的喉嚨。

“你敢動，我就捅死你。”耳邊傳來一個男人冷酷的聲音。

他馬上意識到家里進了賊，心跳劇烈加速，被捂住的口鼻因緊張而急喘。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了關門聲，似乎還有另一個人闖入家里。那人一把將他手中的箱子奪了去。他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抱著箱子、滿臉笑意的那個人，正是和他一起坐車回來的小夢！

這一切原來是個陷阱，可他現在知道已經為時已晚。

妻子鄧娟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用無助的眼神看著丈夫被挾持過來，坐在她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跟著丈夫后腳進門的女人，她認出來是店里的員工，名字叫做小夢，長得非常漂亮，漂亮到她一直有所擔心，丈夫會不會與其有染。

黃吉旺坐下以后，練子華仍然用刀抵住他的喉嚨，叫他不敢輕舉妄動。而冼庭芳則熟練地拿起電線對其進行捆綁，用膠帶封住了他的嘴巴。

隨后，她剪斷了電話線，檢查了一遍門窗，透過窗簾的縫隙觀察了一遍屋外的情況。

確認無人留意到屋里發生了什么以后，冼庭芳留在一樓看守兩個人質，練子華則上到二樓搜刮家中財物。黃吉旺想過要自救，試著掙脫，可是手腳被綁得很緊。他和妻子的椅子都被牢牢固定在客廳的圓柱邊上，因此也無法移動。

沒過多久，練子華就從樓上下來了，手里用衣服裹了一堆東西，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冼庭芳把衣服攤開，看到里面只有一些珠寶首飾，幾塊金表，還有一點現金，驚訝地問：“就這么點呀？”

練子華沒回話，拿起刀，一步步朝著黃吉旺走去。

看著這個面目兇惡的男人朝自己走來，黃吉旺明白，對方肯定發現了臥室里有個保險柜。在刀架脖子的情況下，他也只能乖乖地說出了密碼。

練子華再次上樓，下來時仍舊是用衣服裹著滿滿的財物。當他把衣服攤開在茶幾上時，冼庭芳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里面有10根金條，還有一捆一捆總計25捆的現金。兩個人把茶幾上的財物清點了一遍，冼庭芳還把手提箱里的珠寶戴在了身上。那幾件珠寶，正是她當人形模特時身上戴的金項鏈、耳環和鉆戒。現在，終于全都被她據為己有了。

清點完畢以后，冼庭芳去了廚房，端出了女主人燉的那鍋雞湯，和練子華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

夜里10點左右，練、冼二人決定離開。冼庭芳來到窗邊，透過窗簾的縫隙觀察屋外的情況。練子華則提著刀，陰沉著臉來到了黃吉旺夫婦面前。此時，夫婦倆都猜到了對方是要滅口，為了求生，只能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不斷搖頭，被膠帶封住的嘴巴發出陣陣痛苦的哀嚎。

但練子華可不管這些，他抓住黃吉旺的頭發，高舉起手中的刀。就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冼庭芳制止了他：“老三，住手！”

練子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冼庭芳將他拉到一旁，二人壓低聲音爭論了幾句。隨后，他倆把茶幾上的財物打包，關上屋里的燈離開了。

離開前，冼庭芳扭開了廚房里的水龍頭。水細細地流了一宿，到第二天上午9點的時候，才流到了屋子外面，被鄰居的一個阿婆發覺。

P84~P85

“所以，練子華原本想要滅口，是冼庭芳制止了他，二人為此還爭吵了幾句。”在聽完胡隊長的講述以后我說道，“由此可見，留下活口是冼庭芳的主意。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當地警方認為，她之所以留下活口，是因為黃吉旺的妻子懷有身孕，因此動了惻隱之心。”胡隊長在電話里說。

“黃吉旺的妻子是個孕婦嗎？”我問。

“是孕婦，挺著個大肚子，已經懷了有六七個月了。”胡隊長回答，“在勸服練子華不要滅口以后，冼庭芳還走到黃吉旺面前，對他說看在你老婆和肚子里孩子的份上，這次就饒你一命，你要照顧好老婆孩子，不要老想著去包二奶。”

原來如此，正因為冼庭芳有說過這句話，當地警方才做出了她之所以沒有加害被害人，是因為被害人之一的鄧娟是個孕婦的判斷。可是，我對此卻心存疑問。

“胡隊長，你可知練、冼二人在珠海做的那件案子，被害人之一是個不到三歲的幼童。他倆把那孩子殘忍地溺死在水桶之中。”

“這個我當然知道。”

“那你還相信，冼庭芳留下活口的原因，是她對一個孕婦心慈手軟了嗎？”

“當然不信，她留下活口的原因，跟上次在泉州時一樣，也是為了聲東擊西。”

“哦？胡隊長，你是不是還查到了些什么？”我聽出他這句話里面大有文章，馬上追問道。

“你知道寧波警方收到的那條可靠消息，說練、冼二人正往杭州方向逃竄，是從哪里得來的嗎？”

我想了想，試探著問：“難道也是從被害人口中得知？”

“沒錯，被你說中了。”胡隊長道出實情，“練、冼二人在打包財物、準備離開之前，黃吉旺夫婦隱約聽到了他倆之間的一段對話。當時，冼庭芳對練子華說，她從小就聽說西湖很美，杭州離這兒那么近，不如過去玩幾天。而練子華說的是，去就去唄，明天就走。寧波警方正是根據這段對話里面的信息，才做出了往杭州方向進行抓捕的決定，卻不知他倆實則已逃往溫州，準備偷渡日本。”

原來是冼庭芳故技重施，有意讓黃吉旺夫婦聽到了她和練子華之間的這段對話，目的就是要通過被害人之口，把這條假信息轉述給警方。練、冼二人平時用湘水方言交流，為了讓夫婦倆能夠聽懂，肯定說的是普通話。

“你把這些情況告知寧波警方了嗎？”我問。

“已經告知了，”胡隊長回答，“不但如此，還把我們在溫州的部署，也一并告知了寧波警方。他們決定明天一早就跟我回溫州，與我們一道抓捕練、冼二人。”

這樣一來，便是珠海、泉州、溫州和寧波四地警方聯合辦案了。

我倆聊完案情，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但胡隊長好像一點也不困，又講起了他今天去找被害人問話時的所見所聞。黃吉旺的妻子鄧娟遭此一劫，動了胎氣，因此在醫院里住院調養。胡隊長去的時候，正好碰到黃、鄧兩家人的親戚在吵架。

“當時病房里、走廊外擠滿了這兩家人的親戚，鬧得那是雞飛狗跳的。”胡隊長說，“鄧家人一直在斥責黃吉旺，說他被狐貍精勾引，被豬油蒙了心，老婆懷著身孕，還想要包二奶，害得這個家差點就家破人亡。黃吉旺的家人為他辯解了幾句，反遭到鄧家人更為猛烈地回擊。鄧娟一怒之下，甚至撂下狠話說，這個孩子她不生了，就算生下來，也要送到福利院去，叫黃家人永遠也別想再見到這個孩子。這話把黃家人也給激怒了，兩家人吵得不可開交。”

這讓我想起練、冼二人在珠海做的那件案子，死者魏明德和妻子陳淑芬的家人也曾這樣互相指責。夫妻本是一家人，可是遭逢大難后，婆家和娘家的兩家人卻總要爭個你死我活。

而那個還在媽媽腹中的孩子，是否聽到了人世間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