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核在他眼前閃爍著幽藍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深海中的潮汐，冰冷、緩慢，卻充滿壓抑的力量。一股若有若無的低鳴在林凡耳邊回蕩，如亡魂在耳語。他站在原地，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掌心冒出細汗，五指仍緊緊抓著儀器上的金屬把手。

一聲低沉的“咔噠”聲響起，記憶提取儀內部某個封閉的倉槽緩緩開啟，一塊拇指大小的透明晶核從中升起。那晶核似乎包裹著某種液態記憶體，顏色深淺不一，如同一個微型夢境在不斷翻滾、變幻。林凡心神一凜，將其小心地取下收進胸前的系統背包內，下一刻，系統界面躍然而出：

【成功采集區域記憶核（Ⅰ型·停滯序列）】

【已解鎖隱藏路徑：“沉默工業帶”】

【全州記憶構建進度：1/5】

【觸發任務：“灰影五象”序列·其一】

【獎勵：夢紋技能·停滯識域（Lv.1）】

——可短暫凝固自身感知與視覺場景，隔離精神污染及幻象干擾，持續時間視專注力而定。

林凡呼出一口氣。他已經逐漸熟悉這種節奏：初入新州后，系統總會拋出一個看似瑣碎卻暗藏根脈的支線謎團。而這次，它將謎團藏在“記憶”中，而不是直接的尸潮或對抗型危機中。

“灰影五象……看來這一州的謎題，比前兩個更像一個精神迷宮。”

他抬頭望了望四周。清晨的光線透過半塌的工廠穹頂，照在他臉上，像一束審視的目光，也像是命運正在翻開新的一頁。

但他知道，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林凡花了半個小時將提取儀重新覆蓋、隱藏，并將入口部分設置為偽裝狀態。他知道，在末日世界里，任何價值顯現的東西，遲早會引來人類或非人的覬覦。

工廠外的世界依然寂靜。城市尚未蘇醒，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說不清的躁動。林凡走出廢棄廠區，準備前往系統新提示的“沉默工業帶”查看，卻忽然注意到遠處有兩道人影在窺探。

一高一矮，藏在一輛翻倒的貨車后，動作生澀卻努力隱蔽。林凡看了他們一眼，目光交錯。那一瞬間，對方本能地往后縮了一步，但并未逃跑。林凡皺了皺眉，朝貨車方向走了過去。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他舉起空著的右手，左手保持貼身，緩緩靠近，“這里不安全，你們最好……”

話音未落，矮個子那人突然從貨車后沖出來，試圖撲向他。林凡反應極快，側身一閃，手肘封住對方的脖子，將其控制住。那是一名瘦小的少年，身穿破舊連帽衫，臉上沾滿灰塵，眼神卻透著一種慌亂的決絕。

“放開我！你要搶我們那臺機器對吧？！我們先發現的！”少年掙扎著喊道。

“冷靜！”林凡加重了一點力量，冷聲道，“我不搶你們的東西。我是來找記憶核的。”

“記憶……你也是灰影獵人？”那名藏在車后未現身的女性聲音終于響起，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戒備，但也多了一分遲疑。

林凡皺眉，沒有回答。他知道這個稱呼——灰影獵人，是指那些能穿越灰影帶、尋找記憶節點并與之互動的特殊存在。這個詞匯本不屬于他，但現在被人這樣稱呼，他并未否認。

“我對‘沉默工業帶’感興趣。”林凡看向車后，“你們知道路？”

片刻沉默后，女人現身了。

她三十歲左右，五官冷峻，皮膚略黝黑，一頭扎起的短馬尾帶著干練氣息，衣著雖簡陋，但手上那柄自制的震動匕首明顯出自熟練之手。她走上前來，一把拉起那少年，讓他躲到身后。

“我叫戴維娜。他是我弟弟奧斯汀。”她簡短地介紹道，“你要去沉默工業帶……好。我們原本也在找人幫忙，只要你不惹事，我們可以合作。”

林凡微點頭，未說太多，只低聲道：“我只為記憶而來。”

戴維娜認真地打量了他片刻，最后吐出一句：“你不是獵幫的，也不是煉疫信徒，至少目前看來。那我們可以試試看。”

三人一行開始沿著城市廢墟的邊緣前進，目標是系統標記的“沉默工業帶”。這是一片據說曾在初災前夜被政府全面封鎖的區域，有著大量未公開的生物實驗與記憶格式化工程遺跡。據戴維娜說，那里藏著能“清理大腦”的設備——煉疫教徒便以此為“洗凈污穢”之圣地。

路上，林凡默默聽著姐弟倆交談。他注意到奧斯汀神情雖倔強，但說話間常提到一些“夢中看見的圖紙”、“模糊的回路結構”，甚至畫出一些奇異的機械符號，顯然也擁有某種被灰影污染后的共情能力。

這讓林凡聯想到自己的夢紋。他忽然明白，德拉瓦州的記憶系統，遠比之前復雜。

他們來到工業帶外圍時，遠處已能看到幾根歪斜的高壓電塔，像一根根斷裂的肋骨矗立在腐朽的城市骨架中。那些塔上纏繞著某種鐵絲般的觸須，像是廢棄卻仍未死去的寄生生物。

戴維娜低聲道：“別靠近那些塔。有時候，它們會‘說話’。那些話能讓你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林凡不置可否。他的目標已明確：進入沉默工業帶，尋找灰影五象之一的“識別錨點”，并激活下一個記憶核。

而在此之前，他得搞清楚——這姐弟倆，究竟是盟友，還是另一個“灰影”的開端。

林凡站在斷橋邊緣，低頭俯視那片沉默如墳的工業遺址。

沉默工業帶，與其說是一片工廠廢墟，不如說是一塊從現實中被切割下來的死亡地塊。大霧如同沉降在地平線上的尸布，一層一層疊壓在銹跡斑斑的倉儲樓群和扭曲斷裂的金屬裝置上。空氣靜得仿佛不再流動，連呼吸都變得遲鈍。

“這是‘沉默塔陣’的外圍。”戴維娜低聲道，她的聲音仿佛也被這片死域壓制得低沉，“我們得繞過去，從東側的主控臺進入核心區。正面會有塔音誘發反應。”

“塔音？”林凡問道。

“你聽了就知道。”奧斯汀說，他正將自制的干擾器裝在一根折斷的金屬旗桿上，旗桿表面繪滿了螺旋符號。

“別試圖理解塔音的意義，”戴維娜加了一句，“它不是人類語言，而是某種舊日協議殘留的信號——會灼燒你腦袋里最柔軟的部分。”

林凡沒再多問。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被“未知規則”支配的區域：它們似乎已經脫離現實常理，在每一個州以不同方式詮釋著“異化”這個概念。

他們繞行進入東邊的廢墟帶。高聳的廠區樓體如同被天火焚燒過，建筑殘骸密集堆疊，一些位置還能看到干涸血跡與早已風化的防護服碎片。這里曾是實驗人員與軍方聯合控制的重封鎖地帶，但顯然在末日爆發之初便已淪陷。

途中，系統突然提示跳出：

【灰影污染指數：25%】

【識別狀態：穩定】

【夢紋能力·停滯識域可自動規避幻覺】

【當前影響：視覺信號延遲0.3秒】

林凡感覺到視線前方略有扭曲。他立即深吸一口氣，激活系統賦予的夢紋技能。

停滯識域展開的一刻，他腦海仿佛“凍結”了一秒，隨后所有的視覺信息被重新聚焦。原本模糊的邊界線變得銳利，地面灰塵流動路徑也清晰得仿佛慢動作錄像。

“這能力……”他喃喃自語，意識到自己正逐漸適應這種“灰影認知干擾”的節奏。

正當他們翻越一座廢棄的集裝箱堆垛時，林凡忽然聽見一陣極細的、像是齒輪嚙合的聲音——那不是任何電子音，而是一種從骨頭縫隙里鉆出的音流，仿佛有人在你腦海深處撥動琴弦。

塔音開始了。

“別回頭，別看塔。”戴維娜猛地低聲喊道。

林凡強忍下本能的抬頭沖動，將目光死死盯在腳邊。他能感覺到某種“意識存在”正在遠處凝視他們，那種感覺像是你在睡夢中聽到自己名字被輕喚，溫柔、但詭異至極。

“控制呼吸。”奧斯汀蹲在一旁，機械地重復一串數列：“十、五、三、一，十、五、三、一……它不是聲音，是引導協議。”

“什么意思？”林凡低問。

“我……夢見過。”奧斯汀緊咬牙關，臉上已經開始泛白，“塔音會讓你反復經歷相同的畫面，然后篡改其中一個細節。你要記得，第一次看到的是真實。”

林凡皺緊眉頭。他忽然明白，“沉默塔陣”不僅是一片區域，更是一種精神領域的封鎖裝置。記憶、感知、邏輯……都可能在塔音中逐步錯亂。

系統再次跳出：

【進入區域：沉默塔陣·子區“偶數走廊”】

【觸發副本事件：重影之門】

【提示：本區域無法保存新記憶，請依靠主觀邏輯作出判斷】

【精神污染即將臨界，建議縮短停留】

他們終于抵達一處相對安全的通道口。戴維娜從懷里掏出一張灰白色的地圖紙，那紙張并非常規材質，而是某種半生物纖維，上面印著塔陣內部的路徑節點，紅色標記為“重復鎖層”，藍色標記為“單向壓縮隧道”，而正中央的黑圈區域則赫然寫著——

“灰影五象：其一·識別錨點”

林凡看到地圖那一刻，意識中仿佛響起一道久違的低語：

——你真的記得你是誰嗎？

他握緊拳頭，那股來自腦海深處的異樣感再次浮現。他知道，在這片區域中，不能相信眼睛所見，甚至不能相信自己接下來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是真實意志的反映。

“前面這段路，必須一個人走。”戴維娜忽然開口，“根據我們掌握的信息，識別錨點只能被一個尚未污染的‘個體感知核心’所觸發。”

“意思是你們不能跟我一起？”林凡問。

“我們早就污染過頭了。”她輕笑一聲，眼神中卻沒有半分笑意，“但你——你身上帶著穩定型夢紋，應該能撐到通路盡頭。”

奧斯汀則遞給他一個微型電擊針，“如果你發現自己已經重復第二次場景，就扎下去。那是唯一能喚醒真實感的方式。”

林凡接過針頭，沒有說話，只微微點頭，然后轉身獨自踏入那條通道。

走進“偶數走廊”的那一刻，他仿佛墜入一場無限延伸的夢。每一面墻壁都映照著他自己的背影，每一盞燈光都微微閃爍著紅色光暈，耳邊不斷重復著那個塔音里最初的片段——像是嬰兒的哭泣，又像是低語：“你是誰？”

他快速奔走，穿越兩道門，越過一道斷裂金屬橋，然后，他看見前方自己又站在入口。

重復了。

林凡立刻停下，冷汗直冒。他明明已經前進了十分鐘，卻又回到了最初起點。

他閉上眼，迅速咬破舌尖，在微痛中將電擊針猛然刺入手臂。

“滋——”

短暫的震蕩讓他意識一陣模糊，但下一刻，他“看見”了真正的路徑——那通道其實不是筆直，而是以某種“錯位角度”交織旋轉，每走三步需斜切一步，必須在心中用非歐幾里得方式重新定位。

他開始奔跑。

“停滯識域，開啟！”

光影凍結、塔音減弱。

三十秒后，林凡終于沖破識別門，一股灼熱的精神電流猛地刺入腦海，一塊巨大圓盤緩緩升起——那是“識別錨點”，德拉瓦州第一個灰影核心！

系統彈出提示：

【識別錨點構建成功】

【德拉瓦記憶節點進度：2/5】

【獎勵：夢紋技能·“記憶固化”Lv.1】

——可封鎖特定記憶片段，防止灰影修改與誤導，冷卻72小時。

林凡緩緩呼出一口氣，雙膝一軟，半跪在地。他知道，自己才剛剛邁入這座州真正的深淵。

而塔陣，只是開胃菜。

天際泛起沉重的烏云，如同壓頂的蓋子，將整片東海岸壓進了昏暗的深淵里。哈德遜河面浮起層層死灰般的霧氣，腐肉味隨著河風飄散，幾只變異海鷗盤旋在半空，發出尖利刺耳的哀鳴。

林凡坐在一艘破舊的橡皮艇上，雙手緊緊握住一副劃漿。他的背包里裝著從帝國大廈奪回的戰利品：一把還未完全解析的科技步槍、四枚轉化完畢的覺醒晶核、兩本殘頁記錄著“普羅米修斯碎片”傳說的舊冊……以及一份他從未翻開的信封。

“滴。”他耳邊的翻譯器輕響，是系統自動提示。

【任務提示：進入新澤西州。狀態：脫離安全區，未知信號頻率提升中……】

林凡目光冰冷，視線越過緩緩漂流的河面，望向對岸那片死寂的城市遺跡。新澤西——從紐約市西移不過幾十公里，卻如跨越另一個世界。高聳入云的廢棄工業煙囪矗立在荒蕪中，郊區公路塌陷成斷裂的脊柱，而那早被列為“封鎖禁區”的紐瓦克，正是系統標注的簽到點。

而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也不需要選擇。

浪涌一聲推過艇身，林凡猛力一劃，橡皮艇撞向岸邊泥灘。他提起背包，踏水上岸，腳步深陷進滿是爛泥與骨灰的沙洲里。他每走一步，皮靴都發出“咯吱”的水響，像走在一座被時間遺忘的沉尸港。

“……又是另一種腐爛的味道。”

他低語，順著手腕上的智能表調整了翻譯器語言設置，再次確認無線干擾等級。此地的信號比曼哈頓島更混亂，一種斷斷續續的短波電臺頻率不斷穿插入系統頻道，有如雜音，又像是某種試圖破解的“編碼式語言”。

“歡迎來到‘鎖境’。”

一道電子合成音忽然插入系統頻道。

林凡瞬間警覺，身形如貓般撲倒進一輛翻覆的破車旁，舉槍鎖定聲音方向。但河岸空無一人。系統界面卻彈出一行新字：

【區域提示：進入新澤西州“紐瓦克-封閉城區”，本州狀態：全面戒嚴中。】

【任務開啟：簽到目標——“禁閉者之心”。】

林凡瞇起眼睛，系統界面緩緩滑出地圖標注：一棟名為“西方監控塔”的建筑閃爍紅點，位置處于紐瓦克城區最核心處。而那一帶，正是數年前被宣布為“末日封鎖實驗區”，與曼哈頓不同，這里從未對幸存者開放過。

“簽到點選得夠狠。”他嗤笑一聲，拉緊背包帶，跨過殘骸，往城區深處走去。

街道呈放射狀分布，像從城市中心溢出的蛛網。林凡很快發現，紐瓦克和曼哈頓完全不同——這里沒有成群游蕩的喪尸，也沒有明顯的人類活動痕跡。但這不代表安全。恰恰相反。

“咔——咔——”

前方一輛報廢列車緩緩滑動了幾厘米，仿佛有人在車底拉扯。林凡立刻匍匐隱蔽，同時啟動“微頻振感”功能——這是一件他從帝國大廈簽到獲得的獎勵裝備：可以短暫感知五米內的“頻率變化體”。

數個藍色輪廓在黑暗中浮現，它們身形詭異，動作僵硬卻迅猛，四肢著地，像人也像狗，但身體上鑲嵌著金屬殘片與電纜線。它們無聲潛伏，在列車下交錯爬行，像是某種特化狩獵者。

【識別完成：新澤西實驗喪尸亞種——“導軌獵犬”】

【狀態：半機械體；夜行性；具群體感應；規避開火機制。】

林凡沒有貿然出手。

這些不是尸潮，而是一群被人“制造”出來的獵殺工具。或許比尸潮更精準、更致命。

他緩緩退出路段，從一條廢棄隧道鉆入背街巷口，沿著舊時紐瓦克市政中心方向推進。地圖標注仍在閃爍，但前方信號已徹底消失。他意識到，那座塔樓所在的位置，被人為屏蔽了一切外界信號。

或者說……

那里根本不是用來讓人進去的。

——它是用來囚禁某種“東西”。

當夜幕徹底落下，新澤西的天就像一塊壓抑的鉛板，沒有月亮，沒有星光，甚至連風都凝固住。林凡在一棟廢棄市政廳大樓內支起了小型熱能屏障，烘干濕鞋與武器零件，同時整理剛剛通過“頻振儀”錄下的導軌獵犬活動頻率。

“每隔六分鐘一波小隊，八只以內，路線固定，圍繞監控塔巡邏。”

“不會穿越紅線區域。”

“怕什么？”

他喃喃著，忽然想起系統地圖上那幾個隱晦的灰點。每一處，都離那棟塔很近，卻沒有一個明確的通道能進入。

他隱約察覺到什么。

但還不夠。他需要更多線索。

他決定去引一只“導軌獵犬”，看看它是否會“帶路”。

也許，這座塔的鑰匙，并不是藏在地圖上，而藏在這些詭異造物的“路徑程序”里。

他目光冷靜，取出一顆“震頻誘導彈”輕輕拋出窗外——下一場獵殺，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