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塵一離開，云昭終于支撐不住，整個人癱軟在床上。
她的額頭還沁著冷汗，指尖微微顫抖，仿佛剛從一場生死搏斗中脫身。
她緩了片刻，才起身走到讙身邊。
草墊上，已經變回原型的讙正背對著云昭，它的尾巴緊緊環住身體，連耳朵都耷拉著。
“喂...”云昭輕聲喚道。
讙動了動，卻沒有轉身，只是把腦袋埋得更深了些。
云昭見狀臉上有了一點笑意，她知道這是讙在鬧脾氣。
云昭伸手去戳了戳讙背上蓬松的毛發，指尖剛觸到，就感覺讙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旋即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了她的觸碰。
“對不起嘛。”云昭的聲音軟了幾分，“但它真的沒什么惡意。”
讙的耳朵微微抖動，卻仍固執地背對著她，但尾巴尖開始輕輕拍打草墊。
云昭見狀知道它已經開始動搖了，趕緊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紙包，她晃了晃，使紙包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是答應給你的小魚干。”
草墊上的毛團終于有了反應。
讙慢吞吞地轉過身來，卻仍抬著下巴，一副我才不是被收買的高傲表情。
它的眼睛半瞇著，流露出不滿，又卻閃爍著渴望的光芒。
“誰稀罕。”讙別過毛茸茸的腦袋，卻忍不住用眼角偷瞄了云昭一眼，“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云昭沒有回應，只默默將小魚干放在草墊上。
讙的眼睛不自覺地往小魚干上飄，卻又飛快地移開，一副你不開口本王不吃的表情。
云昭嘆了口氣，只得回答：“趙長老設了幻境考驗我。”
讙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眼睛同時瞪得溜圓。
“那個老狐貍又找你麻煩？”它瞬間炸毛轉身，呲出尖牙，“他憑什么？掌門不都說了你和混沌教沒關系嗎？”
云昭眼神黯淡下來。
如果掌門真的信任她，怎么會放縱趙長老考驗她。
讙又問道：“是什么樣的幻境？”
云昭不再想回憶那些畫面，于是她強扯出一個笑容：“就是普通幻境，而且我已經安然無恙地出來了。”
讙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用腦袋狠狠撞了一下她的下巴。
“騙子！如果是那樣，為何對謝無塵那么激動。”說到這，它旋即又問：“趙長老設計的幻境與與謝無塵有什么關系？”
云昭深吸了口氣。
“是他引導我進的幻境。”
“什么？！”讙直接從草墊上跳了起來，小魚干被它一腳踢開，“那個偽君子！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背地里卻幫著那老東西欺負你！”
云昭看著讙暴跳如雷的樣子，心中的郁結竟莫名散了幾分。
讙在草墊上來回踱步，尾巴憤怒地甩動著，嘴里不停地咒罵著。
“趙玄德那個老不死的，整天疑神疑鬼，看誰都像混沌教的奸細！上次還說我偷吃他的靈果，明明是他自己記性差亂放東西，害我被關進靈苑！”
讙越說越激動。
“還有謝無塵，裝什么清高！要不是他師父是掌門，他能有今天？”
云昭聽著讙喋喋不休的罵聲，嘴角慢慢開始上揚。
她知道讙雖然嘴毒，但此刻的憤怒全是因為關心她，這份赤裸裸的偏袒，讓她感到溫暖。
“最可氣的是他們居然用幻境對付你！”讙突然跳到云昭膝上，那只眼睛直直盯著她，前爪不自覺地抓著她的衣襟，“幻境里你看到什么了？”
云昭的身體微微一僵。
那些如噩夢一般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沒什么。”她避開讙探究的目光，輕聲說道，“一棵幻玉樹罷了，我才不怕。”
“你居然通過了幻玉樹的考驗？”讙的嘴巴大大張開，“那老東西竟然動用了幻玉樹？”
云昭懵懂地點點頭，她對幻術并不太了解。
讙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她，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你知道幻玉樹是什么來頭嗎？”
云昭搖搖頭。
“那可是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心魔的靈植，連金丹期的修士都未必扛得住！”
云昭怔住了。
她沒想到這幻境竟如此厲害。
可若真如此，自己怎么會通過的？
她猛然想在幻境里，當自己快要迷失時耳邊回蕩的梵音。
云昭立馬說了出來：“我在打掃前，謝無塵讓我誦讀了三遍清心咒，說是門規要求。”
“狗屁門規！”讙立刻嗤之以鼻，“我在玄天宗混了這些年，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規定！”話剛出口，它突然僵住了，眼睛同時眨了眨，“等等...清心咒？可以克制幻術的那個？”
云昭也愣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雜役房內一時安靜得只剩下窗外竹葉的沙沙聲。
“那個偽君子！”讙突然炸毛，從云昭膝頭跳下來，在草墊上來回轉圈，“他一邊幫著趙玄冥設計你，一邊又偷偷給你遞刀子？他在搞什么把戲？”
云昭迷茫地望向窗外。
她也不懂。
讙突然躥到床頭，用爪子扒拉那個小瓷瓶。
“這也是他放在這兒的。”
它用鼻子頂開瓶塞，一股清冽藥香立刻彌漫開來，“上好的凝神丹，嘖嘖，出手真大方。”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讙惡狠狠地把瓶塞按回去，眼睛閃爍著警惕的光，“那家伙肯定在打什么壞主意！云昭，你可別被他騙了！”
云昭看著讙如臨大敵的樣子，突然輕笑出聲：“小讙，你該不會是記恨他說你是低階靈獸吧？”
“誰記恨了！”讙的毛瞬間炸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本王堂堂上古神獸后裔，會在意一個無知小兒的評價？”它氣呼呼地背過身去，但尾巴尖卻不安地扭動著，暴露了內心的不平靜。
云昭笑著伸手揉了揉它頭頂的軟毛：“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們小讙最厲害了。“
“別用那種哄小孩的語氣！”讙甩開她的手，卻又偷偷往她身邊蹭了蹭，嘴里嘟嘟囔囔，“以后出門跟著本王，真麻煩，還得我來保護你。”
云昭心中一暖，伸手想摸摸它，卻被讙靈活地躲開。
“我沒事了，”她輕聲說，這次的笑容真實了許多，“有你在真好。”
“肉麻死了！”它跳到床頭，用爪子把小瓷瓶撥到云昭身邊，“這倒是個好東西，趕緊吃了睡覺，明天還有正事要辦。”
說完眼巴巴看著云昭，一副監工的模樣。
云昭笑著搖搖頭，接過藥瓶。
她不知道謝無塵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有這只口是心非的神獸在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