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的木劍刺穿晨霧，劍鋒在距離竹葉三寸處驟然凝滯。十七年來熟悉的滯澀感再次涌上經脈，少年清俊的眉宇間泛起苦笑，腕間紫玉墜突然發燙，燙得他險些握不住劍柄。

“就這？“竹枝斷裂聲伴著譏笑傳來。王鐵柱帶著三個跟班踱進竹林，玄鐵劍鞘故意撞在青石上錚錚作響：“咱們青石村頭號繡花枕頭，練了十年還在凝氣一重天打轉呢？“

山風卷起蕭塵素白的粗布衣擺，他沉默著擦拭木劍。忽有灰影掠過眾人頭頂，毛茸茸的尾巴啪地掃過王鐵柱后頸。

“死畜生！“暴怒的咆哮驚飛林鳥。小灰早已躥回蕭塵肩頭，這只通體銀灰的雪貂親昵地蹭著他臉頰，黑曜石般的眼珠里竟透著人性化的嘲弄。

“塵哥！“脆生生的呼喚破開劍拔弩張。鵝黃襦裙的少女提著食盒小跑而來，身后壯碩少年肩頭還扛著滴血的獐子，“我給你帶了新做的棗泥酥......“

“蘇蕓，趙大虎。“王鐵柱冷笑著截斷話頭，“護著這個廢物有意思？下月初九玄陽宗來選弟子，我倒要看你們能笑到幾時！“

蕭塵垂眸摩挲紫玉墜上的龍紋，那是在村口古槐下撿到他時就戴著的物件。直到罵罵咧咧的腳步聲遠去，蘇蕓突然拽住他衣袖：“去年暴雨引發山崩，是塵哥冒死背出七戶人家！“

“蕓丫頭。“蕭塵屈指彈她發間木簪，那是用救她時折斷的桃枝雕的，“老地方。“

千年古槐虬結的根系間，藏著他們幼時刻下的“義“字。蕭塵撫過樹皮上深達三寸的劍痕，耳邊又響起村長醉酒后的囈語。十五年前暴雨夜，青衣女子渾身浴血跪在祠堂前，懷里的嬰孩襁褓浸透鮮血......

“塵哥快看！“趙大虎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油布包，露出半卷泛黃的古籍：“黑市淘來的《八荒鍛體訣》，說是上古體修......“

話音未落，小灰突然發出尖銳嘶鳴。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陰沉，紫玉墜滾燙如烙鐵。蕭塵抬頭望去，翻涌的烏云中似有金色豎瞳一閃而逝。

山風裹挾著潮濕土腥撲面而來，古槐枯枝簌簌作響。趙大虎打了個寒顫：“這天氣邪門......“

“先去山洞避雨！“蕭塵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已砸落下來。他護著蘇蕓往山腰跑，腕間紫玉墜在雨幕中泛起朦朧光暈。小貂死死扒在他肩頭，銀灰色毛發根根豎立。

經過斷崖時，蕭塵鬼使神差地回頭。被暴雨沖刷的山壁上，竟浮現出與紫玉墜如出一轍的龍形紋路。一道驚雷劈在十丈外的古松上，熾白電光中，他分明看見巖縫里嵌著半截青銅劍柄。

“你們先走！“蕭塵將蘇蕓推向趙大虎，逆著暴雨沖向斷崖。紫玉墜發出的光暈竟在雨幕中撐開三尺見方的無雨空間，當他握住劍柄的瞬間，地底傳來沉悶的龍吟。

山體突然劇烈震顫，無數碎石隨著崩塌的土塊傾瀉而下。蕭塵在千鈞一發之際滾進巖縫，手中青銅斷劍突然迸發青光。劍身斑駁的銅銹簌簌脫落，露出內里冰晶般的材質，劍脊上九道血槽正貪婪地吞噬著雨水。

“這是......“蕭塵瞳孔驟縮。透過漸漸平息的雨幕，他看見原本完整的山壁竟裂開丈許縫隙，幽深洞窟中隱約傳來鐘磬之音。小灰興奮地竄上洞口青石，回頭望他的眼神竟帶著幾分期許。

暴雨仍在傾瀉，少年握緊冰涼的劍柄。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村長說發現他時，襁褓四周三丈內的暴雨都凝成了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