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公私
- 燎宋:覺醒年代
- 旋步舞人罪
- 2254字
- 2025-06-15 20:45:00
陳南剛走出宮門,準備去皇城司看看楊沂中的進展,一名身著禁衛所服飾的小校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陳大人!不好了!”
陳南心中一沉:“何事驚慌?你臉上這傷是怎么回事?”
“楊……楊沂中大人他……他帶人去禁軍中挑選‘夜不收’的兵員,去了都指揮使王燮的營地,和他們的人起了沖突!”
那名禁衛所小校臉上的淤青腫得老高,氣喘吁吁,聲音帶著哭腔。
“楊大人他……他被王燮扣下了!”小校聲音發顫,充滿了恐懼,“他們……他們要斬了楊大人!”
“說清楚,一個字都不要漏!楊沂中為何會被扣?王燮憑什么敢斬他?”
“是,是!”小校強忍著疼,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
“楊大人奉您的令,去各營挑‘夜不收’的精銳,到了王燮的左營,他們就拿些老弱病殘來糊弄。”
“楊大人哪會理他們,他一眼就相中了一個角落里的兵士,那人正被王燮的親兵隊長張霸欺負。聽說那人武藝高,就是人太耿直,才一直被打壓。”
陳南的手收緊了些。
小校疼得齜牙咧嘴,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連貫。
“楊大人……楊大人他……要人,他們不給人,還……還罵人!”
陳南一把扶住他,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別急,喘口氣說!罵什么?為什么打起來?”
“楊大人要人,張霸不給,還罵得難聽,說楊大人是樞密院的文官走狗,‘夜不收’是見不得光的陰溝老鼠,是給您當鷹犬的……”
小校說到此處,眼中仍帶著憤恨。
陳南的強壓怒火,沉聲道:“繼續!”
“楊大人當場就火了,說‘夜不收’是官家欽點,直屬御前,為的是不讓官家被奸佞蒙蔽,他們出言侮辱,是何居心?
那張霸被頂得下不來臺,直接動手,楊大人一招就把他制住了,可為了護住身后的兵士,背上挨了好幾棍,兩邊就這么打起來了!”
“楊沂中被圍攻?他現在人呢?”
“楊大人一個人放倒了他們十幾個,可王燮帶著大隊人馬來了,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把人拿下!罪名是‘闖營奪兵,毆打上官,藐視軍法’!現在校場上行刑臺都搭好了,說要殺一儆百,一個時辰內,就……就問斬!”
王燮。
黃潛善的死黨,禁軍里出了名的渾人。
自己前腳剛在朝堂上把黃潛善逼到絕路,后腳他的狗就對自己親自提拔起來的楊沂中舉起了屠刀。
這不是報復,這是示威。
王燮一個莽夫,想不出這么毒的計策,背后必然是黃潛善在垂死掙扎,要用楊沂中的血,警告所有想站隊的人,斬斷自己伸向軍中的手。
一個時辰。
好個“毆打上官”,好個“藐視軍法”,王燮把所有罪名都坐實了,把這事辦成了純粹的軍中內務。
硬闖左營救人?不行。
那正中了王燮下懷,坐實了“文官干涉軍務”乃至“聚眾沖擊軍營”的謀逆大罪,黃潛善會笑著把自己一起拖下水。
去找樞密院或兵部?更不行。
公文往來,層層審批,等他們研究出個子丑寅卯,楊沂中的頭顱早就涼了。
王燮這一手,是要把事情死死地按在“軍法”的框架內,用軍隊的規矩,殺皇帝的人,打自己的臉。
常規的手段,都破不了這個局。
陳南的目光緩緩抬起,穿過層層宮闕,最終落向那最高處的垂拱殿。
解鈴還須系鈴人。
既然王燮敢拿“軍法”當令箭,那能壓過“軍法”的,只有一道旨意,一個人的意志。
他松開手,聲音沉得嚇人。
“你,立刻回禁衛所,讓你的人守在左營門口,別沖突,盯死了!再去找御營司的王淵都統,就說我說的,王燮矯詔亂軍,私設刑堂,意圖不軌,請他以京畿防務之名,封鎖左營,許進不許出!”
“是!”小校領命飛奔而去。
陳南轉身,重新走向那高大的宮門。
要破這個局,唯一的鑰匙,就在那位既多疑又渴望權威的天子——趙構身上。
……
垂拱殿偏殿。
趙構剛聽完李回哭窮,正心煩,內侍就通報,剛離去的陳南去而復返,緊急求見。
“宣。”
趙構揉了揉眉心,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
這陳南,倒是越來越不客氣了。
陳南快步入殿,不等趙構開口,撩袍便拜。
“臣,有失察之罪,請官家降罪!”
趙構準備好的訓斥卡在了嗓子眼,他坐直了身子。
“何罪?”
“臣有負圣恩!”陳南抬頭,雙目赤紅,“臣奉旨組建‘夜不收’,是為做官家耳目,不讓宵小蒙蔽圣聽!可臣所托非人,致使官家欽點的御前之軍,蒙受奇恥大辱!”
趙構眉頭緊鎖:“說清楚!”
陳南將楊沂中之事迅速說罷,最后重重頓首:“王燮此舉,名為軍法,實為報復!他是在用楊沂中的命,告訴滿朝文武,誰敢動黃潛善,誰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趙構的眼神冷了下來,卻沒有立刻發怒,反而慢悠悠地坐回椅上,手指敲著御案。
“陳卿,王燮是禁軍都指揮,楊沂中算是你的人。這聽起來,更像是你和黃潛善的私斗,延續到了軍中。你想借朕的手,為你的人出頭?”
看到沒,這才是多疑的皇帝!他精準地指出了問題的核心。
陳南聞言,非但沒有辯解,反而抬起頭,雙目赤紅,臉上竟浮現出一絲慘然的笑意。
“官家圣明,一語中的。這確實是私斗。”
趙構一愣,沒想到他會承認。
“但這不是臣與黃潛善的私斗!是王燮,在拿他與黃黨的‘私義’,公然踐踏官家您的‘公法’!”
“官家!您欽點的‘夜不收’,在他們口中是‘陰溝老鼠’!您御筆親封的指揮,他們說斬就斬!這不是在打臣的臉,這是在昭告天下——他王燮的軍法,比您的圣旨還大!他黃家的黨羽,比您的親軍還硬!”
“臣今日若退一步,明日他們就敢再進一步!今日斬一個楊沂中,明日他們就敢包圍皇城司!后日,他們是不是就敢問一問,這垂拱殿里,到底誰說了算?!”
“放肆!!!”
趙構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價值連城的玉質鎮紙都被震得跳起!
他霍然起身,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的猜忌瞬間被滔天怒火所取代。
私斗?不!陳南點醒了他,這是軍閥在挑戰皇權!這是武將在藐視君上!
他想起了陳南那句“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現在,這一拳不是打向陳南,是結結實實地扇在了他趙構的臉上!
火辣辣地疼!
“王燮……好大的狗膽!”
趙構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的猜忌瞬間化為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