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11章 猛藥

陳南親自拿著樞密院的調令,踏入了行營禁衛(wèi)所。

那調令并非直接調楊沂中至樞密院,而是一紙略顯模糊的“協(xié)助整頓軍務”的文書。

這紙文書,在陳南的眼中,并非只是調令,更像是一張鋪開的藍圖,為他心中那支尚未成型的部隊,悄然勾勒出了最初的輪廓。

禁衛(wèi)所深處,一處被遺棄的校場,雜草比人還高。

秋風卷過,枯黃的草葉發(fā)出沙沙聲,連帶著這片地方也帶著一股被遺忘的頹敗。

陳南在這里再次見到了楊沂中。

校場深處,那個孤傲的身影,即便身處頹敗之地,依舊身形挺拔,眼神銳利如鷹。

楊沂中看到陳南走來,眼底深處,那潭死水般的平靜,倏然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他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動作沉穩(wěn)有力,脊背挺直,沒有一絲卑躬屈膝的諂媚,唯有那雙銳利的眼眸,此刻正緊緊盯著陳南,其中涌動著一股被壓抑了太久的……渴望與探究。

“楊隊正,”陳南走到他面前,聲音不疾不徐,“官家有旨,命你組建一支特殊部隊,直屬御前,專司偵緝。兵員,你可從禁軍中自行挑選,兵甲、馬匹、錢糧,樞密院一律優(yōu)先撥付。”

楊沂中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他這些年見慣了虛偽的承諾和明升暗降的排擠,此刻只以為是又一次的安撫。

“大人有何吩咐,卑職萬死不辭!”他沉聲問道,語氣堅定,“還請大人示下,這‘特殊部隊’,究竟要擔何種使命?”

陳南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向前一步,目光掃過他身后那些同樣死寂的臉龐,聲音沉重而有力。

“我不要你們做只知聽令的死士,我要你們做這大宋朝廷不被蒙蔽的良心!”陳南的聲音陡然拔高,語氣如刀,直刺人心,“做這朝廷的‘照妖鏡’!”

他的目光掃過楊沂中,又落在那些同樣死寂的士兵臉上,聲音沉重而有力:“你們應該知道,之前揚州軍報被奸人偽造,險些讓官家蒙塵!這樣的事,絕不能再發(fā)生第二次!”

楊沂中身軀微震,瞳孔驟然收縮,他身后的士兵們也開始騷動,麻木的臉上,隱隱浮現(xiàn)出被喚醒的憤怒。

“我需要你們的眼睛,去看那些被刻意掩蓋的真相;需要你們的耳朵,去聽那些被權臣壓下的聲音。你們看到的,聽到的,不經任何人之手,直接呈報于我,并直達天聽!”

陳南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這些久經壓抑的將士心頭。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低沉,卻更顯肅穆。

“這條路上,沒有功名利祿,只有風霜雨雪,甚至可能尸骨無存,無人知曉。你,和你身后的弟兄們,可愿意做一把剔除腐肉、刮骨療毒的‘利刃’嗎?”

楊沂中猛地抬起頭,那雙如同死水般的眼睛,此刻竟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他死死盯著陳南,仿佛要從他眼中辨別出哪怕一絲虛假。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激動得單膝跪地,聲音都有些顫抖。

“請大人示下!卑職……卑職萬死不辭!”他身后那些士兵也騷動起來,麻木的臉上浮現(xiàn)出震驚、狂喜,以及一絲被壓抑了太久的……希望。

“愿為官家、為大人效死!”

他身后的幾十名漢子齊聲怒吼,聲浪在蕭瑟的校場上回蕩,竟驅散了幾分秋日的寒意。

看著楊沂中和他身后那些眼中重燃希望的士兵,陳南知道,自己未來的情報網絡,已經有了最堅實的基石。

但他同時也清楚,這柄“利刃”要刺破黑暗,必然會遭遇最頑固的阻力。

禁軍內部,派系林立,尤其是一些被黃潛善之流安插的將領,更是盤根錯節(jié)。

他耳提面命楊沂中,要小心謹慎,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內部的整頓初見成效,陳南的目光又投向了更遠的地方——淮河防線。

他深知,光靠應天府堅守是不夠的,必須要有強大的外援和主動出擊的能力。

耳目再聰,若無利爪尖牙,亦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韓世忠雖手握重兵,驍勇善戰(zhàn),但他身處前線,任何積極防御的奏請,到了朝中都會被黃潛善為首的主和派以各種理由壓制、曲解,難以直達天聽。

陳南明白,必須在朝中,尤其是在京城的武將體系內,為韓世忠找到一個強有力的支持者,形成內外呼應之勢,才能將韓世忠這柄利劍的威力真正發(fā)揮出來。

他將目光鎖定在了御營司都統(tǒng)制王淵身上。

王淵與黃潛善有隙,立場偏向主戰(zhàn),且執(zhí)掌京畿防務,是朝中主戰(zhàn)派武將的代表人物。

但王淵為人沉穩(wěn),不輕易站隊,若想說服他與淮上的韓世忠形成呼應,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則必須謀定而后動。

思量數(shù)日,陳南終于借著樞密院與御營司核對禁軍秋季武備換裝名錄的公事由頭,在御營司官署一間僻靜的偏廳內,尋到了與王淵獨處的時機。

他早已聽聞這位陳承旨的雷霆手段,此刻見他前來,心中除了對朝堂新貴的天然防備,更有一絲好奇與審視。

這位年輕人,究竟是能并肩作戰(zhàn)的盟友,還是另一派系的豺狼?

“陳承旨少年高升,圣眷正濃,不在樞密院里運籌帷幄,怎有空來我這武夫的營中?”

王淵的聲音不帶起伏,眼神卻像審視一柄新出鞘的兵刃般,在陳南身上來回掃過。

“若為公事,自有文書。若為私事……我王淵自問,沒什么能入陳承旨法眼的。”

他雖然主戰(zhàn),卻也清楚朝堂傾軋的殘酷,不愿輕易站隊。

陳南笑了笑,沒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題:“王都統(tǒng),我與韓良臣(韓世忠字良臣)將軍近日有書信來往。”

王淵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韓世忠?這小子為何提起淮上那個刺頭?他不動聲色,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韓將軍有心在淮上練兵,以演習之名震懾金人游騎,奈何奏疏屢次被黃相公等人以‘國庫空虛,不宜妄動’為由壓下。”陳南的聲音放緩,帶著一絲惋惜,“此事,想必都統(tǒng)也有所耳聞吧?”

王淵眉頭緊鎖,沉聲道:“韓將軍駐守淮上,戍邊辛苦,朝中之事,我等武夫難知全貌。”他這話滴水不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顯然不愿輕易表態(tài)。

陳南卻沒有退縮,目光銳利如刀,直視王淵:“難知全貌?只怕是,不愿深究吧,王都統(tǒng)?”

他向前傾身,壓低聲音:“全貌便是,朝堂之上,主和派依然勢大,韓將軍的任何積極防御之策,都如同石沉大海。

王都統(tǒng),你身為武將,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這大宋的江山,被一幫只知空談的人拱手讓出嗎?

難道你不想看到,主戰(zhàn)派的將領,也能在朝堂上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為國效力,而不是處處受制?”

王淵沉默了。

陳南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觸及了他內心深處那塊被壓抑已久的不甘與憤懣。

他何嘗不想有所作為?可朝堂的傾軋,主和派的勢大,讓他一個武將,即便手握重兵,也步步維艱。

“王都統(tǒng)在想,即便有心,又能如何?”陳南看穿了他的猶豫,聲音再次壓低,如同密謀,“如今,官家雖有心整頓,但朝堂積弊已深,阻力重重。若想打破僵局,便需一劑猛藥。”

王淵抬眼看向他,眼中帶著一絲探究:“猛藥?何為猛藥?”

“韓將軍有其勇,卻缺朝中臂助。他這柄利刃在江淮揮舞,若無京中重將策應,終究是獨木難支。”陳南不疾不徐地拋出核心,“我正打算去信,建議韓將軍再上奏,請求進行一次大規(guī)模軍事演習。”

王淵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詫。演習?這等敏感之事,韓世忠屢次碰壁,早已是朝中禁忌。

他沉吟片刻,試探道:“韓將軍此奏,主和派必會以‘國庫空虛’、‘挑釁金人’為由群起而攻之。屆時,恐怕只是白費力氣,甚至引火燒身。”

“正是如此。”陳南不置可否,反而嘴角微勾,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但若有人,能在此時推波助瀾呢?”

王淵心頭一跳,隱約明白了陳南的意圖,卻不發(fā)一言,只靜待下文。

“屆時,我會在文臣中將此事上升到‘軍心士氣’與‘國家尊嚴’的高度,為韓將軍造勢。”陳南的目光灼灼,直視王淵,“而王都統(tǒng)您,則需以御營司都統(tǒng)制的身份,從‘鞏固京畿,震懾宵小’的角度公開附議。我們一文一武,一內一外,形成合力,官家驟登大寶,正需立威,必然會心動。”

他頓了頓,給王淵思考的時間。偏廳內一時無聲,只有兩道目光在空中無聲交鋒。

良久,王淵才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此事若成,固然是功。可若不成……”

“事若不成,奏疏是韓將軍上的,朝堂爭辯是我出的頭。”陳南截住他的話,語氣篤定,“于您而言,不過是順勢附議一句,風險亦在可控之內。但若成,您立下的,便是‘協(xié)理軍機,鞏固江防’的大功,在官家心中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王淵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

他再次沉默了,但這次的沉默,不再是先前的猶豫與觀望,而是激烈的內心掙扎。

他思索著陳南的提議,這無疑是一步險棋,卻也可能是一步活棋。

他想起了多年來在朝堂上的隱忍,想起了那些被壓制的抱負,想起了金人虎視眈眈的邊境……這年輕人,確實給他開了一劑,猛藥!

王淵沉默了許久,顯然在權衡利弊。

主站蜘蛛池模板: 昌吉市| 廊坊市| 延津县| 永兴县| 天峨县| 晋宁县| 嵩明县| 杭州市| 濮阳市| 彰化县| 镇远县| 闽侯县| 长汀县| 宿州市| 东海县| 洪泽县| 毕节市| 奉新县| 石台县| 吉木乃县| 渝中区| 全南县| 富平县| 连江县| 和平县| 沙田区| 洞口县| 吉木萨尔县| 桃园县| 清徐县| 屏南县| 高安市| 衢州市| 昌黎县| 屯留县| 南皮县| 宣武区| 铜山县| 新野县| 公安县| 盐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