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站在新案發現場的門口，手套還沒戴好就聞到了那股氣味——不是腐敗的味道，而是過量的清潔劑混合著某種香薰的怪異氣息。她深吸一口氣，將口罩嚴嚴實實地扣在臉上。

“你最好做點心理準備。“程默站在門邊，臉色比平時更加陰沉。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唐念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戴著一塊看起來很舊的軍表，表帶已經磨損得發白。

現場比她預想的還要詭異。浴室中央，一名年輕女性被安置在放滿水的浴缸里，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某種宗教儀式。她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頭發被精心梳理過，甚至化了妝。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嘴角被人工拉出一個夸張的微笑。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是昨晚11點到凌晨1點。“程默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報案人是樓下鄰居，說聽到樓上水管異常的聲音，上來敲門沒人應，就報了警。“

唐念小心地靠近浴缸，死者手腕上一個清晰的烙印吸引了她的注意——數字“2“。

“他在計數。“唐念低聲說，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她抬頭看向程默，“第一位死者身上有數字標記嗎？“

程默皺眉：“沒有發現。但李娜的左手腕有一處舊傷，我們原以為是生活擦傷。“

“可能被兇手處理過。“唐念指向浴缸中漂浮的幾片花瓣，“玫瑰？“

“假花。“程默遞給她一個證物袋，里面是幾片塑料玫瑰花瓣，“超市常見的那種。“

唐念戴上手套，輕輕抬起死者的右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沒有掙扎的痕跡。“和李娜一樣，先被制服再殺害。但這次...“她的手指停在死者頸部一處幾乎不可見的淤青上，“頸動脈竇被精準壓迫導致昏厥，非常專業的手法。“

“比'藍絲帶'升級了，是吧？“程默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

“不只是升級。“唐念環顧四周，浴室被蠟燭環繞，雖然現在都熄滅了，“他在創造自己的儀式。藍絲帶殺手只是把受害者捆起來，這位...他在布置場景。“

她的話讓房間陷入了沉默。唐念能感覺到程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種審視的眼神讓她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張誠，“程默突然轉向門口的下屬，“查一下兩位受害者之間有沒有交集。“

“已經在查了，隊長。“張誠是個圓臉的年輕警官，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但眼神很銳利，“李娜是銀行職員，這位蘇雯是幼兒園老師。初步看生活軌跡沒有重疊。“

“查她們的社交賬號，常去的場所，還有...“程默頓了頓，“醫療記錄。“

唐念挑眉：“你懷疑兇手通過醫療系統選擇受害者？“

“兩位受害者都很健康，但都被專業手法制服。“程默指了指浴缸，“這個蘇雯，她的體檢報告顯示她是個馬拉松愛好者。要制服這樣的人可不容易。“

唐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程默的直覺很準——這一點她不得不承認。

“我需要把尸體帶回實驗室做詳細檢查。“她說。

程默點頭：“24小時初步報告？“

“盡量。“唐念已經開始在腦中列出檢測項目。她需要重新檢查第一位死者的手腕，確認是否有被處理過的數字標記。

離開現場時，唐念注意到程默在浴室門口多停留了幾秒，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細節，仿佛要將整個場景烙印在腦海中。那一刻，她看到了這個強硬男人身上的另一面——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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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冷光下，數字“2“的烙印更加清晰。唐念調整顯微鏡，確認這是由某種定制烙鐵造成的，邊緣有獨特的鋸齒狀痕跡。

“這個圖案很特別。“林小滿湊過來，她的馬尾辮隨著動作晃來晃去，“像是某種品牌標志？“

唐念點點頭：“記下來，查查有沒有類似的商業標志或符號。“她繼續檢查尸體，在死者的指甲縫里發現了微量纖維，但不是藍色的。

“唐醫生，你看這個。“林小滿指著電腦屏幕，“毒理篩查結果出來了，和第一位死者一樣的鎮靜劑成分。“

唐念皺眉：“劑量呢？“

“更高。幾乎是致死量了。“

這說不通。如果兇手能用藥物制服受害者，為什么還要用物理手段？唐念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

程默和張誠站在門口，兩人手里都拿著咖啡。程默遞給她一杯：“黑咖啡，不加糖。猜你應該還沒休息。“

唐念接過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程默的手，他手掌的溫度讓她微微一怔。“謝謝。我正有些發現要告訴你。“

程默聽完她對烙印和藥物的分析，眼神一亮：“我們這邊也有發現。兩位受害者都在陽光心理診所看過診。“

“心理診所？“唐念放下咖啡杯，“什么原因？“

“李娜是工作壓力導致的失眠，蘇雯是婚前焦慮。“張誠翻著筆記本，“但奇怪的是，兩人的就診記錄都很簡短，而且...“

“而且什么？“唐念追問。

程默接過話：“而且診所拒絕提供詳細病歷，說要保護患者隱私。我們正在申請搜查令。“

唐念的思緒飛速轉動：“那種鎮靜劑...心理診所很可能會使用。如果能確認——“

“——就能鎖定兇手的來源。“程默完成了她的想法，兩人目光相遇，唐念感到一絲微妙的電流。

張誠突然咳嗽一聲：“呃，隊長，我們該去診所了。搜查令應該快批下來了。“

程默點頭，臨走前對唐念說：“烙印圖案的照片發我一份，我讓人去查來源。“

他們離開后，林小滿湊過來，眼睛閃閃發亮：“程隊長還挺帥的，就是太兇了點。“

唐念假裝沒聽見，專注于顯微鏡。但程默那雙銳利的眼睛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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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案件分析室里氣氛凝重。程默將陽光心理診所的資料釘在墻上：“診所使用的鎮靜劑確實與受害者體內發現的吻合，但所有可能接觸藥物的人員都有不在場證明。“

唐念翻看著檢測報告：“我從蘇雯的頭發樣本中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她死前72小時內接觸過海水。“

“海水？“張誠疑惑道，“本市不靠海啊。“

“不僅如此，“唐念調出另一份數據，“我在纖維樣本中發現了一種特殊海藻成分，只生長在特定海域。“

程默突然站直了身子：“陽光心理診所在海濱區有個分院，每年夏天會組織員工去團建。“他迅速翻找文件，“去年他們去的是...銀月灣！“

“就是這種海藻的生長地。“唐念確認道。

張誠吹了聲口哨：“看來我們得再去拜訪那家診所了。“

會議結束后，程默叫住了唐念：“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討論一下案件細節。“

唐念愣住了：“呃...可以。但為什么？“

程默的表情難得地松動了一下，幾乎可以稱為微笑：“因為我發現和你討論案情有助于理清思路。另外，“他補充道，“你這周已經工作超過80小時了，人類需要進食。“

唐念感到一陣莫名的暖意，剛要回答，張誠從旁邊冒出來：“隊長，局長找你。“他朝唐念眨眨眼，“唐醫生，別被他嚇到，程隊請人吃飯可是稀罕事。上次他這么主動還是...“

“張誠。“程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張誠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但等程默走遠后，他壓低聲音對唐念說：“你讓他想起一個人。他前妻，也是法醫。不過別告訴他我告訴你了。“

唐念站在原地，看著程默遠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個能打動這個硬漢的女人是什么樣子。

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林小滿的信息：“唐醫生，快看新聞頻道！“

實驗室的電視上，一個面容嚴肅的主播正在報道：“...警方確認兩起謀殺案為同一連環殺手所為，因其在現場留下數字標記，媒體稱之為'數字殺手'。專家表示，這種有明確計數行為的連環殺手通常會加速作案頻率...“

唐念的心沉了下去。媒體的關注會加大破案壓力，更可怕的是，這種報道有時會刺激兇手變本加厲。

她拿起手機，給程默發了條信息：“看來我們的晚餐得提前了。案件有新進展，媒體已經給兇手起了名字——'數字殺手'。“

程默的回復很快：“7點，警局對面的湘菜館。別擔心媒體，我們比他聰明。“

唐念看著這條信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期待這個晚餐——不僅因為案件，更因為那個讓她既惱火又欽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