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怒了努嘴，有些不情愿，但在李昂眼神的逼迫下，還是老老實實答應了下來。

就在羅恩沮喪的轉過身，預備回山谷叫人的時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攸然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別擔心，他們都轉過去了。”

按住羅恩的自然是李昂，而李昂嘴里的他們也不是別人，正是跟著一起打獵的眾人。

“這頭野豬太大，別人我都不放心，你要明白我的意思。”

李昂壓低聲音，在羅恩耳邊悄悄說。

羅恩聞言，猛地吸溜了一下鼻涕，立馬轉哀為喜，臉上的沮喪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爺放心，有我羅恩在，保證萬無一失。”

在李昂終日的熏染下，現(xiàn)在連羅恩也能說上一兩句拗口的成語了，像剛剛這句“萬無一失”正是李昂曾經(jīng)偶然之間脫口而出的，卻不曾想在今天也被羅恩學了過去。

微笑著安撫完羅恩，李昂又馬不停蹄地追上前面的隊伍。腰間佩戴的短劍隨著跑步的動作一上一下的擺動，摩擦著腳邊的灌木發(fā)出淅淅祟祟聲音，像極了鳥雀撲食的動靜。

因為霧氣逐漸散開的緣故，一路上除了遇見不少小鳥雀和松鼠、刺猬之類的小動物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什么大型獵物。狼熊虎豹等大型猛獸更是沒有見到哪怕一點蹤跡。

不過盡管如此，李昂也并未掉以輕心，自從西羅馬帝國崩潰后，西歐持續(xù)長達上百年的“黑暗時代”可不是吹的，大量的人口死亡，成片成片的村鎮(zhèn)，城市消失于山林湖海。縱使現(xiàn)在局勢漸漸安定，人口也有少量的回升，但并不代表李昂所處的這塊犄角旮旯會有人煙。

說不定，李昂這一行人很有可能是上百年來第一次踏足這片森林的人類。

“雷諾，樹干上的記號一定要刻的深，刻的大！”

初到陌生的地方，李昂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謹慎和一個上位者的全局觀。整個狩獵隊伍始終保持一個三角形的隊形緩緩前進。

“剛好就拿來練兵了。”

李昂心里暗暗想到。

這次狩獵之行雖然只收獲到了一頭還算大的野豬，但眾人之間的配合卻在無形之中默契的許多。就連先前標槍都不敢投擲的皮特，在經(jīng)歷了這半天的耳濡目染后，也漸漸懂得隊形行進的一些要領。

“老……老爺！”

就在眾人都屏息凝神，一聲不響地四處搜尋獵物時，處在隊伍最末端的皮特忽然呆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的發(fā)出聲音。

李昂循著聲音望向皮特，只見他手指指著一片密林，嘴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吐出“人”這個字。

“人？”

李昂輕咦了一聲，順著皮特所指的方向看去，綽約的樹影后面，果然有一個魁梧的黑影。

由于隔得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那人的面龐，但膝蓋上搖擺的亞麻布匹做不了假，對面的黑影絕對是一個接觸過文明社會的人。

“說不定是猴子呢？”

雷諾向來有些瞧不上皮特這種出身的人，于是對皮特的驚詫也不以為意。

“不！”

李昂壓了壓手掌，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對面那個黑影似乎也發(fā)現(xiàn)來李昂他們，并且也同李昂一樣明顯呆愣了一下，估計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深山老林里面碰到人類。不過那人明顯很謹慎，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樹葉沙沙作響。

這種情況，李昂其實十分理解。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面遇見人的概率估計就跟自己前世獨自在野外遇見大熊貓的幾率一樣低。

而那個黑影逃走就更容易解釋了，如果李昂換成對方，要是自己有一天一個人在全是各種猛獸的森林里面突然遇見了“人類”這種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的動作，內心一定是既驚又恐的。

“不用看了，應該就是普通的山民，回去問問老杰克就知道了。”

雖然相遇的太過玄妙，但李昂也并沒有太在意。

對方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為了逃避戰(zhàn)爭和稅收才躲進深山的山民，這種人常年居住在杳無人跡的大山深處，只有在要交換東西的時候才會進入村落，對自己根本就談不上威脅。說不定等以后山谷發(fā)展壯大之后，山民們還會主動現(xiàn)身出來交易呢。

“走吧，沒什么好看的！”

李昂擺了擺手，心中有點小郁悶。

本以為自己是幾百年來第一個踏足這片森林的人，卻沒有想到在這之前早就有山民們進入了。不過在這里也不得不感嘆一聲勞動人民的偉大。

“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

李昂攸然想到這句本來是形容動物的名言，但在此時，他卻覺得這句話更適合人類。

眾人繼續(xù)前行，但能遇見大型獵物的機會已經(jīng)不大了。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大亮，眾人又是在上風向，嗅覺或視覺稍微靈敏一些的動物都會提前避開這群看起來不是很好惹的兩腳獸。

“咱們往回走吧！”

李昂也覺得再走下去不會有收獲，當即決定原路返回。之前一頭野豬的收獲就能夠滿足很長一段時間的肉食的需求了。

其實也有一點不同于常識的事情就是，肉類在這個時代反而不如谷類食物受歡迎，一是缺少香料和鹽巴，使得烹飪出來的肉食寡淡無味，二是缺乏烹飪方法復雜，對廚具的要求高，除了闊氣的領主老爺外，大部分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吃不了多少肉食。

不過肉食還是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節(jié)約一點鹽巴。人體如果長期不攝入鹽分的話就會肌無力，嚴重點還會直接休克而死。而今天斬獲的大野豬正好可以幫李昂省點鹽。

勃艮第不像別的靠海的地區(qū)，四面都被陸地包裹，境內也沒有鹽礦，所以只能從南邊的普羅旺斯或者隔壁的法蘭西進口鹽巴，但這個時代卻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權來主導，導致各個地方的領主隨意設卡收稅，進而使得鹽價一直高漲不下。

“老爺，那兒居然有個山洞！”

李昂正考慮食鹽問題時，身邊的雷諾卻在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一處小山洞。

“嘿嘿，俺這不是憋不住尿急嘛，陰差陽錯就……”

李昂懶得聽雷諾發(fā)現(xiàn)山洞的傳奇故事，但對雷諾口中那個一人高，三米長的大山洞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按理說，這樣大的山洞要是發(fā)育在喀斯特地貌或者石灰?guī)r地貌是很常見的事，但在勃艮第這片以花崗巖為主的山脈中，卻屬實是難得。

“走，去看看！”

李昂好奇心發(fā)作，大手一揮，臨時改變行程。

皮特馬上彎下腰上去清道，雷諾則回到隊伍的右邊護衛(wèi)，眾人一下子又恢復到井然有序的模樣。

李昂對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嘴上還是還是不改之前的嚴肅和謹慎。目的就是為了培養(yǎng)大家的團隊意識和協(xié)作能力。

“老爺您看，就是那兒。”

雷諾話音剛落，臉色卻變得驚恐起來。

“咦？怎么還有個人？”

“上去看看！”

李昂不由得面色一凜，隨即大踏步上去查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皮質外套的女孩兒，女孩兒此時正雙目緊閉的躺在山洞中的石板上，一副受傷后昏迷的樣子。

李昂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女孩的情況。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蒼白的臉上沾著泥土和草屑，亞麻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散在石板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小腿上一道猙獰的傷口，已經(jīng)化膿發(fā)黑，散發(fā)著淡淡的腐臭味。

“是被野獸咬傷的。“雷諾湊過來看了一眼，皺眉道，“看這牙印，可能是狼。“

皮特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這姑娘一個人怎么會在這里？該不會是……”

“別瞎猜。”李昂打斷他，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還活著，但情況不妙。這傷口再不處理，恐怕?lián)尾贿^三天。”

他輕輕掀開女孩的皮外套，發(fā)現(xiàn)她腰間別著一把精致的青銅匕首，刀柄上刻著奇怪的螺旋紋路。這顯然不是普通山民的物品。

“老爺，要救她嗎？”皮特撓了撓頭，“萬一是山里的女巫……”

“這世上哪來的女巫！”

李昂有些不忿，皮特嚇得馬上噤聲。

李昂記得戴安娜以前講過，勃艮第西部山區(qū)曾經(jīng)生活過一支凱爾特遺民，不過戴安娜的記憶也不可能百分百準確，或許這個女孩兒就是普通山民也說不定。

但不管是什么人，都絕不可能是女巫。李昂可以容忍自己的領民信仰基督教，但絕不意味著其他神神鬼鬼的東西也可以。

“見死不救才是最大的麻煩。”

李昂當機立斷，取下自己的披風蓋在女孩身上，并吩咐雷諾把女孩兒背在后背上。

“先回去了再說！”

……

李昂走后不久，一道黑影便從山洞后方的樹林中鉆了出來。如果皮特在場的話，一定會發(fā)現(xiàn)這個人正是之前李昂口中的“山民”。

此時，山民望著空蕩蕩的山洞，拳頭松開了又握緊，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瑪麗，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哥哥一定會把你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