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的銅鐘敲響三下，顧慎言看著巷子里的旗袍女子將三枚彈殼拋向空中。彈殼在陽光下劃出閃亮的弧線，落地時卻詭異地排成一條直線——**正指向法租界巡捕房的方向**。

“顧組長不請我喝杯咖啡嗎？“女子的吳儂軟語里帶著德式腔調，“比如霞飛路那家……夜鶯最后去過的咖啡館。“

顧慎言的手指無聲地扣上扳機。這個在百樂門賭場、診所爆炸現場接連出現的女人，此刻鬢角的白山茶新鮮得可疑——正常山茶在上海深秋根本不可能開花。

“彈殼。“他盯著她虎口的弦樂繭，“阿四給你的？“

“丙-柒從來不屬于任何人。“女子用鞋尖撥動彈殼，露出底部刻著的字母“L“——這是金陵兵工廠的批次代號，“就像三年前那場爆炸，你以為真是鍋爐事故？“

她突然掀開旗袍高叉，大腿內側的皮膚上赫然烙著與阿四相同的數字：**731-05**。

顧慎言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第五號實驗體……比阿四更早的批次。

遠處傳來急促的哨聲，巡捕房的黑色雪鐵龍正朝鐘樓飛馳而來。女子輕笑一聲，將一朵白山茶別在消防栓上：“戴老板的專列其實載的是實驗數據，現在它們正在——“

槍聲打斷了她的話。女子的珍珠耳墜突然炸裂，右耳垂迸出一朵血花。顧慎言猛地將她撲倒，第二發子彈擊碎了他們身后的彩玻璃。

**毛瑟Kar98k狙擊步槍——軍統行動組的標配。**

“看來自家狗開始咬主人了。“女子捂著流血的耳朵冷笑。她塞給顧慎言一張電車票，背面用血寫著：**「密碼倒序即坐標」**。

當巡捕車急剎在鐘樓下時，消防栓上的白山茶突然爆開，釋放出刺鼻的黃綠色煙霧。顧慎言在混亂中拽著女子沖進后巷，卻發現她的手腕正在滲出詭異的藍色液體……

有軌電車哐當駛過公租界邊界時，顧慎言正在解析那串倒置的密碼。

「0-3-9-7-C」

女子——她自稱“白鳶“——用蘸著藍血的指尖在車窗上畫出上海地圖：“C是氰化物代號，7代表第七碼頭，9和3……“她突然咳嗽起來，藍色血沫濺在座椅上。

顧慎言盯著她逐漸泛青的指甲：“你注射了什么？“

“解毒劑。“白鳶扯開衣領，鎖骨下的金屬接口正在發燙，“每個實驗體體內都埋了毒囊，戴老板用無線電信號控制釋放。“她苦笑著指向窗外，“但真正的毒庫在那里——“

電車正經過外灘海關大樓。顧慎言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掏出懷表：**「C-7-9-3-0」**不正是海關鐘樓的經緯度簡化代碼？

“鐘樓地下室藏著三百支神經毒劑。“白鳶的瞳孔開始擴散，“戴老板要清洗所有……知情人……“

她的身體突然痙攣，藍色血管在皮膚下暴起。顧慎言掰開她緊握的拳頭，里面是半張燒焦的《申報》——殘存的頭條標題寫著：**【金陵兵工廠爆炸案調查報告】。**

電車到站的鈴聲響起。白鳶用最后的力氣在車窗上畫了個∞符號：“找……鋼琴師……“

她的頭顱無力垂下，耳后露出一個小小的數字刺青：**05→07**。

**第五號實驗體，卻標記著第七號的歸屬。**

圣三一堂的管風琴聲穿透雨幕。顧慎言站在懺悔室門口，看著穿司琴黑袍的男人彈奏巴赫《G小調賦格》——每個重音都精準對應著摩爾斯電碼的節奏。

“她果然去找你了。“鋼琴師頭也不抬，“白鳶總是心軟。“

顧慎言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缺失半截——這是軍統第一批無線電員的標志性傷殘。琴譜上密密麻麻標注的數字，正是腦波頻率的波形參數。

“戴老板的清洗令已經下達。“鋼琴師突然變調為《馬賽曲》，“所有實驗體會在今晚八點毒發，包括你。“

他踢開踏板箱，里面堆滿刻著編號的玻璃安瓿。顧慎言認出其中一支標簽上的字跡：**「白鶴-抑制劑」**。

“為什么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鋼琴師掀起黑袍，腰間綁著炸藥，“我要炸毀海關鐘樓的地下毒庫。而你需要這個——“

他拋來一把黃銅鑰匙，匙齒形狀正是∞符號。

“白鳶沒說完的事。“鋼琴師的手指在琴鍵上敲出一組坐標，“金陵兵工廠爆炸是為了銷毀第一批失控實驗體。但有個孩子活下來了……“

低音部突然奏響《奇異恩典》。顧慎言感到后頸刺痛——那里不知何時被植入的微型接口正在發燙。倒計時的滴答聲直接在他顱骨內回響。

“現在你該明白了。“鋼琴師按下最后一個和弦，“**灰影從來不是叛徒，而是戴老板清除失敗實驗的工具。**“

教堂大門被踹開的巨響中，顧慎言看清了沖鋒槍手的臉——是早該死在龍華站的陳副官。這個“寒鴉“的瞳孔此刻呈現出與阿四相同的灰藍色。

鋼琴師大笑起來，腳底猛地踩下炸藥引信：“記住！密碼倒序是——“

爆炸的氣浪將顧慎言掀出彩窗。在玻璃碎片如雨墜落的瞬間，他終于看清鋼琴師最后的口型：

**「0397C→鐘樓地窖」**

但真正的啟示在手中鑰匙——當鮮血浸透匙柄時，黃銅上浮現出另一行微雕小字：

「白鶴非實驗體乃控制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