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水庫平靜如鏡，倒映著黎明時分的微光。

陳玄站在岸邊，望著這片淹沒了幾座山頭的廣闊水域。根據張靈素找到的古地圖，清微觀應該就在正前方約兩百米的水下，如今被二十多米深的湖水覆蓋。

“裝備檢查好了。“林霜背著氧氣瓶走過來，“但真的要潛水嗎？不能等水庫放水？“

張靈素搖頭，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未來一周都沒有放水計劃。而且...“她調出一張衛星圖，“看這里的水流波紋，水下可能有漩渦，普通潛水很危險?！?

陳玄掏出三世鏡碎片。經過零的犧牲，碎片已經變成黑白兩色，星圖中的搖光星漆黑如墨。當陽光照在碎片上時，表面浮現一行新字：

“聲波為鑰，午時開啟?！?

“中午再下去?！瓣愋掌鹚槠八槠瑫敢覀儭！?

他們在岸邊簡單扎營。張靈素調試著某種自制儀器——一個連接著水下麥克風和聲波發生器的筆記本電腦。林霜檢查著防水符咒和法器。陳玄則靜坐調息，感受體內新增的那股來自零的陰性能量。

隨著太陽升高，水庫表面開始泛起詭異的波紋，不是風吹的那種，而是從中心向外擴散的同心圓，仿佛水下有什么東西在呼吸。

“快了?！皬堨`素盯著電腦屏幕，“水底傳來某種頻率的震動...越來越強...“

當時鐘指向正午，陽光直射水面時，碎片突然變得滾燙。陳玄將它貼近張靈素的聲波發生器，碎片立刻發出人耳聽不見的高頻振動，電腦屏幕上的聲波圖變成規則的幾何圖案。

“難以置信...“張靈素調整著參數，“這頻率正好能引起水分子共振！“

水庫中央突然鼓起一個巨大的水包，隨即塌陷成漩渦。水面下的黑暗深處，隱約有青光一閃而過。

“就是現在！“陳玄套上潛水裝備，“跟著我，不要分散?！?

三人潛入水中。水質比想象的渾濁，能見度不足五米。陳玄打頭陣，手持碎片作為指引。隨著下潛，碎片發出的青光越來越強，照亮了前方的水域。

大約下到十五米深時，模糊的輪廓逐漸顯現——飛檐翹角，青磚灰瓦，一座古老的道觀靜靜地躺在水底，保存得異常完整。更神奇的是，湖水在接近道觀周圍一米處就被無形屏障隔開，形成一個空氣泡。

“避水陣...“張靈素通過水下通訊器說，“古籍上提過...但沒想到真存在...“

三人先后穿過水膜，落在道觀前的石階上。突如其來的空氣讓陳玄咳嗽了幾聲，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某種古老的香料氣息。

道觀大門上方的匾額寫著“清微觀“三個大字，漆色已經斑駁，但筆力遒勁，隱約能感受到書寫者的道法修為。

“有人來過?！傲炙钢_階上的痕跡，“而且是不久前...“

確實，石階上的青苔有幾處新鮮的刮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拖拽過。陳玄警惕地推開門扇，年久失修的鉸鏈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院內雜草叢生，但中央甬道明顯被清理過。正殿大門洞開，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張等待吞噬獵物的大口。

碎片此刻變得異?；钴S，星圖自動投射到半空，指引向正殿方向。三人小心前進，每走一步都在濕滑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水痕。

正殿內部比想象中寬敞，但空無一物，只有地面上散落著幾塊碎裂的蒲團。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位置——那里放著一口被九條鎖鏈纏繞的黑色石棺，每條鎖鏈上都貼滿了泛黃的符紙。

“那是...棺材？“林霜聲音發顫。

張靈素卻像被催眠般走向石棺，手指輕撫棺蓋上的紋路：“我...來過這里...“

陳玄剛想詢問，突然注意到棺底滲出某種黑色液體，與張師叔眼中流出的如出一轍。更可怕的是，液體接觸地面時竟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像是活物在呼吸。

“小心！別碰那些——“

警告來得太遲。張靈素已經摸到了棺蓋上的一塊石碑，上面刻滿古老的符文。接觸的瞬間，她全身劇烈顫抖，隨即癱軟在地。

“張靈素！“陳玄沖過去扶起她，卻發現她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

林霜檢查她的瞳孔：“不是中毒...更像是...靈魂出竅？“

就在這時，石棺內部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心跳。隨著這聲悶響，整個道觀震動了一下，墻上的灰塵簌簌落下。更遠處，透過水膜能看到外面的湖水中，無數魚群翻白浮起，瞬間死亡。

“它在吸收生命力...“陳玄感到碎片在手中發燙，“必須盡快弄清楚里面是什么?！?

他小心地檢查石棺表面，發現棺蓋邊緣刻著一行小字：

“以印為鑰，以血為引?！?

陳玄看向自己的左手，黑印紋路清晰可見。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將手掌按在棺蓋中央的凹槽處，同時咬破右手中指，將血滴在凹槽邊緣。

“咔嗒“。

機關運轉的聲音從石棺內部傳出。九條鎖鏈同時繃緊，符紙無火自燃，但棺蓋緩緩滑開一道縫隙，足夠一只手伸入。

陳玄示意林霜照顧張靈素，自己湊近縫隙向內窺視。出乎意料，棺內沒有尸體，只有密密麻麻刻滿內壁的文字，以及棺底放著的一個青銅匣子。

文字是古篆體，但陳玄莫名能讀懂——那是第七代天師張清微的懺悔錄！

“余張清微，犯下滔天大罪...“陳玄輕聲念出，“非為貪念，實為救妻...“

隨著閱讀，一段被掩埋的歷史逐漸浮出水面：三百年前，張清微的妻子（也是同門師妹）被“觀察者“附體。為救她，張清微冒險開啟幽冥裂隙，想借幽冥之力驅除外邪。但在最后關頭，觀察者轉移到了他身上。為避免禍害人間，他將自己一分為二——陽性部分繼續擔任天師，陰性部分則帶著觀察者的污染自我封印在這口石棺中...

“所以第七代天師不是惡人...“林霜喃喃道，“他在自我犧牲？“

陳玄繼續往下讀。文字越來越潦草，像是書寫者正在失去理智：

“觀察者非魔非道，乃域外之物...通過真名污染靈魂...吾妻為護吾，自愿忘卻真名...吾卻害她...“

最后一段幾乎是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

“清微永墮，唯望來世勿復相見。“

陳玄胸口發悶。這段懺悔與龍虎山記載的“第七代天師墮入魔道“截然不同。如果這才是真相，那么...

“師兄...“張靈素突然坐起，聲音卻變了調，帶著古韻，“你終于來了...“

陳玄和林霜愕然轉頭。張靈素的眼神和姿態完全變了，像是換了個人。她輕撫石棺，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愛人：

“三百年了...清微...我原諒你了...“

“張靈素？“林霜試探性地問。

女子搖頭：“我名靜姝，張清微之妻。“她指向自己額頭的閃電傷疤位置，“這里本該有顆朱砂痣...分魂時留下的傷痕...“

陳玄如遭雷擊。張靈素前世是第七代天師的妻子？難怪她對道法有如此天賦，難怪她能輕易學會分魂術...一切都是輪回！

“靜...靜姝前輩，“他改口道，“觀察者現在在哪里？“

張靈素——或者說靜姝——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在棺中...也在棺外...它無處不在...“她的聲音開始發抖，“它要醒了...快走...“

石棺突然劇烈震動，九條鎖鏈嘩啦作響。棺內的青銅匣子自動打開，露出一塊與陳玄手中碎片材質相同的鏡片，只是通體漆黑如墨。

“帶上它...快...“靜姝的聲音越來越弱，“去龍虎山...找當代天師...他知道...最后的...“

話未說完，張靈素就再次昏倒。與此同時，一條鎖鏈“啪“地斷裂，黑液如噴泉般從縫隙涌出！

“走！“陳玄抓起黑色鏡片，和林霜一起架起張靈素向外沖。

他們剛踏出殿門，就聽到身后石棺蓋落地的轟然巨響?；仡^一瞥，陳玄看到一只蒼白的手從棺中伸出，指甲漆黑如墨...

三人拼命沖向水膜。就在即將觸碰到水面的瞬間，陳玄感到一股刺骨寒意從背后襲來。他本能地向后甩出碎片，黑白兩道光芒交織成網，暫時阻擋了追兵。

“跳！“

他們穿過水膜，重新沒入湖水中。上方，午后的陽光透過水面，像是指引的燈塔。陳玄一手夾著張靈素，一手緊握兩塊鏡片，奮力上潛。

身后，湖水深處傳來無聲的咆哮，整個水庫為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