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帶著蘇瑾穿行在巷道中，腳步輕快地在前面引路。他不時回頭看看蘇瑾，生怕她被地上的石塊絆倒。

“這條巷子我熟得很，”小七指著兩旁的房屋，聲音里帶著幾分自豪，“每家每戶什么情況，我都清楚。這家不租，那家倒是經常出租，價錢也公道。”

蘇瑾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目光在幾處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房屋上停留。泥瓦房的建造需要不少時日，她決定先租一處房子安頓下來。

“就這家吧，”蘇瑾指著一處略顯破舊但還算整潔的院落，“租一個月?！?

縐婆婆連忙擺手，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哪用得著這么久？我兒子后天就能把木料運回來，十五天內必定讓宅院拔地而起?！?

“泥房不比木棚，”蘇瑾微笑著解釋，眼神溫和，“建好后還得祛濕除味，時間寬裕些也好。正好你們也能趁這段時間準備過冬的物什?！?

縐婆婆頗有些感動，卻強忍著沒說什么。她知道，這位年輕的姑娘是在為他們著想。

第二天一早，蘇瑾就帶著一大包布料和棉花找上門來?？U婆婆接過這些物品時，眼眶微紅，粗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柔軟的布料。

“這……這也太多了……”縐婆婆哽咽著說。

蘇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冬天快到了，多備些總沒錯?！?

趙煥站在一旁，提議道：“不如我們去當鋪看看，說不定能淘到些便宜貨?！?

當鋪里琳瑯滿目，各式物件應有盡有。蘇瑾驚訝地發現，這個時代的二手市場竟如此繁榮。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價格實惠的二手被子和鍋具。

“我本想給他們買幾張床的，”趙煥環顧四周，眉頭微皺，“可惜當鋪里沒有合適的。”

小七急忙擺手：“不用那么麻煩！我們鋪塊木板，上面墊些稻草就成?！闭f著，他的眼神有些躲閃，顯然是不想讓他們花太多錢。

蘇瑾看著小七焦急的模樣，心中一軟：“放心，我有主意了。小澗叔叔不是在學木匠嗎？讓他來打幾張床?！?

“這……”趙煥有些遲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他才學藝一年多，恐怕……”

“正因為是學徒，價錢才好說?！碧K瑾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再說了，總有師兄帶著，我們又不要多精致的床。”

接下來的采購中，趙煥展現出了驚人的砍價本領。他的眼神銳利，言辭犀利，卻又不失禮貌。從店鋪到攤販，但凡經他之手，價錢必少三分。

“這蘿卜五文一斤？”趙煥搖頭，“隔壁攤子三文就能買到。”

“大爺，這布料確實不錯，但二兩銀子著實貴了些?！?

蘇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連街邊常年混跡的小七幾個都自嘆不如。趙煥的每一次還價都恰到好處，既讓商販覺得有利可圖，又能實實在在地省下一筆錢。

“小師叔，”趙煥一邊砍價一邊解釋，聲音低沉，“省下的每一文錢，都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來到藥農們的攤位前，趙煥更是大顯身手。他不僅把藥材價格砍到合理范圍，還主動教授他們簡單的藥材炮制之法。

“這當歸要這么處理，”趙煥拿起一株藥材示范，“曬干要把握火候，蒸煮時要注意溫度。太急了藥效會損失，太慢了又容易變質?！?

小七和小六聽得入神，其他孩子也圍了上來，眼睛亮晶晶的。等離開時，他們興奮地表示已經記住了大半。

趙煥看著孩子們求知若渴的模樣，轉頭對蘇瑾說：“我明白小師叔為何想送他們去讀書了。這些孩子，的確聰慧?！?

蘇瑾望著孩子們的背影，有些憂慮：“哪家私塾會愿意收留這幫熊孩子？”

“我去打聽打聽。”趙煥沉吟片刻，語氣有些沉重，“不過，師弟莫要想太美。這些孩子的身份……”

兩人各懷心事，不知不覺間竟同時走到了縣衙門前。

寒風呼嘯，裹挾著零星的雪粒，在空中打著旋兒。蘇瑾站在縣衙門前，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冷風吹得她道袍獵獵作響。

這天氣，怕是要變了。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幾個衙役騎馬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混著雪沫，讓人不由得瞇起眼睛。街邊的小販們縮著脖子，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攤位。

“小師叔，進去吧。”趙煥輕聲提醒，他搓了搓有些發紅的手指，“這天氣，怕是要下大雪了。”

蘇瑾點點頭，跟著趙煥走進縣衙。檐下的風鈴被寒風吹得叮當作響，廊下的燈籠隨風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穿過回廊，來到正堂。清善正伏案批閱公文，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帶著幾分倦色，眼角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

“趙道長，蘇道長，快請坐?！鼻迳品畔率种械拿P，示意身邊的衙役上茶。

蘇瑾注意到清善的臉色比上次見面更差了，眼下一圈青黑，鬢角也添了幾縷白發。想必這段時間操勞過度，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大人近來可好？”蘇瑾接過茶盞，溫熱的茶水讓冰涼的手指稍稍回暖。

清善擺擺手，露出一絲苦笑：“還能怎么樣？官府要重啟銀窟，各地流民又多，光是這些事就夠我忙的了?！?

“大人，我們這次來是有兩件事相求。”趙煥放下茶盞，開門見山地說道。

“說來聽聽?！鼻迳仆伪成峡苛丝?，神色略顯疲憊。

“三清山將于冬月廿四擺大香會，發放福米和御寒藥材。想請大人通知各里正，讓有需要的百姓去領取。”

清善皺眉思索片刻：“三玄山那條路窄小，村子也不大，恐怕容不下這么多人。若是人多擁擠，反倒容易出事?！?

蘇瑾心中一動，連忙解釋：“廟宇正門前有片空地，信眾可以沿山勢而上，去三玄觀參拜，也可以從另一條路下山。我們已經規劃好了路線，不會讓百姓擁擠。”

“這一趟下來，少說也要五百兩銀子?！鼻迳埔馕渡铋L地看著他們，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大人要資助些嗎？”趙煥試探著問，目光在清善臉上停留。

清善擺手苦笑：“我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哪有余錢？不過我可以讓里正們通知下去，也會知會縣里的富戶，他們若有心，自會送來善銀?！?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一個衙役匆匆跑進來：“大人，又有流民在城門口鬧事！”

清善臉色一變，正要起身，卻又劇烈咳嗽起來。蘇瑾連忙起身為他拍背，遞上茶水。

“大人的病，可請大夫看過？”

“看過幾個，都說要少思少慮?！鼻迳坪攘丝诓?，苦笑道，“可這天寒地凍的，街上還有那么多流民無處可去，我哪能安心休養？”

蘇瑾心中一動：“若是缺銀子，三玄觀愿意捐五十兩?！?

清善眼睛一亮：“有道長這句話，我也好去和那些富戶們商量了?！彼D了頓，“只是這些富戶，一個個都精明得很。若無人帶頭，他們怕是不會輕易出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