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晷鑰刺入幼龍心口的剎那,林逸聽到了兩個心跳聲。
一個來自被青銅鎖鏈貫穿的幼龍,另一個竟源自他正在剝落的龍鱗之下。那些青黑色鱗片內側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隨著心跳聲逐漸組成古老的文字。
“這是......“
林逸的指尖剛觸碰到鱗片,整個葬龍淵突然上下顛倒。星晷輪盤迸發出青銅色的光瀑,七具劫身同時發出痛苦的龍吟。他看見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皮膚下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細碎的星光。
“念出真名!“
楚紅漪的聲音從三百年前穿透星晷而來。林逸的喉骨自動扭曲成詭異的弧度,一段從未學過的音節沖破牙關:
“Krrixis...Vortagern...“
每個音節都像燒紅的鐵釘扎進腦髓。林逸的瞳孔徹底化作豎瞳,視野里所有物體都附著了浮動的龍文注解。他看見幼龍心口的鎖鏈上寫著「噬心咒·第七重」,看見星晷輪盤邊緣刻著「逆時三刻則崩」,甚至看見自己透明化的胸口浮現出「未完全覺醒」的血色評注。
最可怕的是玄霄子龍化尸體形成的血雨——那些血珠懸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照出不同的時間線。其中最近的一滴里,林逸正用朱顏劍刺穿楚紅漪的咽喉。
“不對!這不是......“
“是真名看到的可能性。“楚紅漪的殘影突然從朱顏劍柄浮現,她伸手蓋住林逸的龍瞳,“別看那些分支時間線,專注當下!“
但真名的力量已經失控。林逸的脊椎發出琴弦崩斷般的脆響,新生的龍鱗開始記載所見的一切:七具劫身正在融合成光繭,星晷輪盤的青銅龍尸睜開沒有眼球的眼睛,深淵兩側的崖壁浮現出三百年前不存在的劍痕——而那劍痕的走勢,分明是朱顏劍法第三式的起手。
“時空回溯開始了。“楚紅漪的殘影突然變得凝重,“你的真名正在改寫歷史。“
林逸突然劇烈顫抖。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結出玄霄子慣用的法印,右手卻擺出楚紅漪的封魔手勢。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在神經里廝殺,真名賦予的時空視野讓過去與現在的界限徹底模糊。
幼龍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貫穿它心口的鎖鏈寸寸斷裂,那些碎片在空中組成林逸剛才念過的龍族真名。每一個字母都開始燃燒,青銅色的火焰中浮現出更古老的文字:
「真名持有者,可溯時而上,然需付等價之殤」
林逸的時晷鑰突然飛向燃燒的文字。當青銅鑰匙接觸火焰的瞬間,他看到了最可怕的景象——三百年前的楚紅漪跪在星晷前,而她背后站著二十個不同年齡的“林逸“,從垂髫童子到白發老翁,每個人都握著染血的朱顏劍。
“這些是......“
“你即將創造的因果閉環。“楚紅漪的殘影突然掐訣,朱顏劍的斷刃凌空劈向燃燒的真名,“不能再看了!“
劍刃斬落的火星濺到林逸臉上。灼痛中他驚覺自己正站在星晷核心,手中握著完整的朱顏劍。柏子香縈繞在鼻尖,腳下是三百年前尚未崩塌的懸劍宗七十二峰全景。
“我穿越了?”
第二章雙魂裂隙
山風掠過林逸的龍角,觸感真實得令人戰栗。他低頭看見自己穿著楚紅漪的月白道袍,胸前掛著那枚熟悉的青銅鈴鐺。鈴鐺內側用龍血寫著細小的「逸」字,墨跡還未完全干透。
“這是借魂術。“
楚紅漪的聲音直接在他腦內響起。林逸抬手摸向自己的臉,指尖觸到的卻是楚紅漪柔和的五官線條。唯有眼睛依舊保留著他的龍瞳特征,左眼泛著青黑色的鱗膜微光。
“你在我身體里?“林逸發現自己的聲音變成了楚紅漪的清冷音色,只有尾音還帶著他的嘶啞。
“是你的意識附著在我的記憶錨點上。“楚紅漪的思維波動帶著焦慮,“真名強行打開了時空回廊,但我們只有三刻鐘。“
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龍嘯。林逸——或者說楚紅漪的身體自動執劍而起,朱顏劍爆發出他從未見過的血芒。視野邊緣浮現出半透明的文字,像是某種戰斗提示:
「噬心龍咒·第五次爆發」
「剩余鎮壓概率:37%」
“別看那些!“楚紅漪在意識海里急喝,“集中精神控制右手!“
林逸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共享楚紅漪三百年前的感官。她丹田內旋轉的星云正在吞噬生命力,每一寸移動都伴隨著真實的劇痛。更可怕的是兩人魂魄的微妙排斥——每當楚紅漪結印時,他的龍化本能就會讓手指抽搐。
朱顏劍突然脫手飛出。林逸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撕開道袍,露出鎖骨下方的龍鱗紋路。那紋路此刻正瘋狂閃爍,與二十一世紀葬龍淵里的星晷輪盤保持同步閃爍。
“你的龍血在共鳴......“楚紅漪的聲音帶著震驚,“這不在計劃內!“
林逸的視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三百年前的懸劍宗,右眼卻看到現世的葬龍淵。這種時空重疊的眩暈感中,他驚恐地發現兩邊的星晷正在顯現相同的裂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青銅輪盤都將在不久后徹底崩碎。
“不對...完全不對...“楚紅漪的思維波動突然混亂,“當年星晷根本沒有出現......“
現世葬龍淵的景象突然壓倒性占據林逸的視野。七具劫身融合的光繭裂開了,里面走出的身影讓他的靈魂都為之凍結——那是同時具備七種龍化特征的“林逸“,額頭上嵌著時晷鑰化成的第三只眼。
“那是未來的你。“楚紅漪的殘影在現世發出警告,“真名引發的時空悖論實體化了!“
三百年前的朱顏劍突然發出悲鳴。林逸看著“自己“咬破手指,將血抹在劍刃上刻字。那些血跡干涸后形成的文字,赫然是《星晷三劫經》的殘章——包括那句「以未醒之身,自刺心竅」。
“原來經文是...我自己寫的?“
現世的光繭人形突然抬頭。它第三只眼里射出的金光穿透時空,直接灼燒三百年前的林逸意識。劇痛中林逸感覺自己在被撕成兩半,一半留在楚紅漪體內,另一半被拽向現世的星晷輪盤。
“抓緊我的記憶錨點!“楚紅漪在三百年前尖叫,“否則你會被時空亂流......“
柏子香突然被濃重的血腥氣取代。林逸重重摔在現世星晷輪盤上,七具青銅棺槨正在他周圍形成某種陣法。光繭人形緩步走來,它每踏出一步,就有更多龍文從虛空浮現。
“Krrixis...Vortagern...“
人形念出真名的瞬間,林逸的脊椎自動彎曲成痛苦的角度。他新生不久的龍鱗全部倒豎,每片鱗下都滲出帶著星光的血液。這些血珠沒有墜落,而是懸浮在空中組成防御陣型。
“不...要...念......“林逸的牙齒咬破了嘴唇,龍血滴在星晷上立刻被吸收,“那是...詛咒......“
人形突然僵住。它第三只眼里的金光變得渾濁,鑲嵌其中的時晷鑰開始松動。林逸趁機撲向朱顏劍的斷刃,卻在握住劍柄的瞬間看到了新的幻象——
三百年前的楚紅漪正在剖開自己胸膛。她取出的不是心臟,而是一團青黑色的龍氣。那團龍氣被注入青銅鈴鐺時,鈴鐺表面浮現出與林逸完全相同的面容。
“你...是我的......“
“龍咒容器。“楚紅漪的幻象輕聲回答,“我們都在輪回里。“
現世的光繭人形突然發出非人的咆哮。它瘋狂抓撓著第三只眼,時晷鑰被硬生生挖了出來。隨著鑰匙墜落,林逸看到人形胸口浮現出北斗七星圖案——但本該是搖光星的位置,卻是一個漆黑的空洞。
“心竅......“林逸突然明白了經文的真正含義,“需要填補的是這個!“
朱顏劍的斷刃自動飛向星晷輪軸。當劍尖刺入輪心的剎那,七具青銅棺槨同時開啟。每具棺槨都射出一道光線,匯聚在林逸正在透明化的胸口。
最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光繭人形身上。它痛苦地跪倒在星晷上,胸口黑洞開始吞噬那些光線。隨著光線被吸收,葬龍淵的崖壁浮現出更多本不存在的歷史痕跡:玄霄子抱著嬰兒在星晷前祈禱的畫面、懸劍宗弟子們丹田里蠕動的龍影、甚至還有林逸未曾經歷的——楚紅漪將龍氣注入鈴鐺時流淚的場景。
“現在!“三百年前的楚紅漪通過朱顏劍傳來最后的意念,“把時晷鑰刺入心竅!“
林逸抓起墜落的時晷鑰。這把由三枚殘片組成的鑰匙此刻滾燙如烙鐵,柄端浮現出細小的文字:「承劫者當知,真名即枷鎖」。他沒有猶豫,將鑰匙對準自己胸口搖光星對應的位置——
“住手!“
玄霄子的聲音突然炸響。已經完全龍化的掌門尸體從星晷下方爬出,它的左爪死死扣住林逸手腕。腐爛的龍嘴里吐出帶著青銅銹味的低語:
“她騙了你...真名念完...才是開始...“
林逸的龍瞳劇烈收縮。在玄霄子龍尸空洞的胸腔里,他看到了蜷縮的嬰兒形態——正是二十年前被剜心的那個孩子。嬰兒心口嵌著的青銅片,此刻正發出與星晷輪盤相同的頻率脈動。
“掌門...你......“
“守護者...必須...活著...“龍尸的喉骨發出斷裂的咔咔聲,“鈴鐺里的...才是...本體...“
三百年前的記憶突然如潮水涌來。林逸看到玄霄子顫抖著將嬰兒心臟裝入鈴鐺時,那團跳動的血肉里包裹著微縮的星晷虛影。而此刻在現世,朱顏劍穗上的青銅鈴鐺正在瘋狂震動,鈴舌不斷撞擊內壁刻著的「逸」字。
光繭人形突然暴起。它舍棄了第三只眼,雙手化作龍爪抓向林逸的脊椎。千鈞一發之際,星晷輪盤上的七道光線突然實體化成鎖鏈,將人形牢牢束縛。鎖鏈上浮現的龍文連綴成句:
「七劫循環,真名逆轉,時晷為引,星晷為終」
林逸的時晷鑰終于刺入心口。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只有冰涼的觸感順著血脈蔓延。他的視野突然拔高到上帝視角,同時看到三個時空:
三百年前的楚紅漪將朱顏劍刺入星晷;
二十年前的玄霄子把嬰兒心臟裝入鈴鐺;
以及現在的自己,正將時晷鑰插入胸口搖光星位。
三個場景中心都漂浮著相同的青銅殘片,殘片上的紋路此刻完美拼接,組成完整的星圖——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葬龍淵最深處某個從未顯露的密室。
“原來...是這樣......“
林逸拔出時晷鑰的瞬間,光繭人形發出解脫般的嘆息。它的身體分解成七道流光,分別注入七具青銅棺槨。星晷輪盤開始以正常方向旋轉,那些本不該存在的歷史痕跡逐漸淡去。
唯有崖壁上一道劍痕頑固地留存下來——那是朱顏劍第三式的起手痕跡,與三百年前林逸在楚紅漪體內看到的完全一致。
楚紅漪最后的殘影從朱顏劍上浮現。她觸碰那道劍痕的手指微微發抖:“我們改變了某個關鍵節點......“
玄霄子的龍尸突然僵直。它胸腔內的嬰兒睜開眼睛,瞳孔是與林逸相同的青黑色豎瞳。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林逸——如果鈴鐺里封存的是本體,那自己究竟是什么?
星晷輪盤發出解體的轟鳴。在青銅結構崩塌的瞬間,林逸看到最深處的密室里,坐著個正在雕刻青銅鈴鐺的白衣女子。她抬頭時的面容,赫然是蒼老版的楚紅漪。
“第...八劫身?“林逸的龍鱗全部倒豎,“這不可能......“
白衣女子手中的鈴鐺突然滾落。那鈴鐺在墜落過程中不斷變化形態,最終定格為林逸熟悉的模樣——劍穗上掛著的小巧鈴鐺,內側刻著「逸」字。
鈴鐺落地的聲響,與三百年前楚紅漪封印龍咒的鐘聲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