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歸墟鯨鳴

星穹歷九百九十九年，小雪。

東海之畔的潮音閣籠罩在濃稠的海霧中，十二根雕著巨蟹紋章的望海石柱間，潮汐之力正以詭異的頻率倒轉。林夜站在接駁船的甲板上，看著本該隨月相漲落的潮水，此刻竟逆著星軌方向狂奔，浪尖上漂浮著翻肚的星鱗魚，魚眼處凝結著暗蝕黑霧。

“公子可是來求見潮音閣主？”船家突然壓低聲音，布滿老繭的手指劃過胸前若隱若現的巨蟹紋章，“三日前閣中傳出‘逆潮’異象，連鎮守海底的歸墟鯨都浮出水面，怕是……”

話未說完，前方海面突然裂開。足有千丈長的歸墟鯨破水而出，背鰭上嵌著十二顆黯淡的星核，本該象征巨蟹圣殿的銀藍光芒，此刻卻泛著妖異的靛青。林夜腰間的懷表劇烈震顫，表蓋內側的合影再次變化——在他影像旁，黑袍少年的輪廓愈發清晰，手中握著的天平劍正指向歸墟鯨的眉心。

“小心！”

船家的驚呼被鯨鳴淹沒。歸墟鯨口中噴出的不是海水，而是夾雜著暗蝕碎冰的逆潮，浪頭足有十丈高，眼看就要將接駁船拍碎在礁石上。林夜本能地抽出“天秤破曉”，劍鞘上的第二道裂痕突然發光，黑白雙色星力在海面鋪開太極圖。

“雙生劍域·潮生！”

隨著劍訣吟出，海水被分成陰陽兩半。陽面海水化作璀璨星浪，托著船只平穩上升；陰面海水凝結成冰盾，將暗蝕碎冰反彈回歸墟鯨體內。少年驚覺，這招竟與記憶中初代巨蟹殿主的“潮汐分海訣”完美契合，劍刃上的星軌紋路，此刻正與歸墟鯨背鰭的星核形成共振。

“吼——”

巨鯨發出痛苦的嚎叫，背鰭上的星核接連崩碎。林夜看見黑霧從破碎的星核中涌出，匯聚成二十道暗蝕觸手，正是暗星殿“逆生十二宮”的標志。更令他心驚的是，每條觸手上都纏繞著與自己懷表相同的齒輪，齒輪轉動方向與星軌完全相反。

“混沌星圖的宿主，果然能引動歸墟鯨的星核共鳴。”

冰冷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十二道黑影踏浪而來，為首者身披繡著逆生巨蟹紋章的斗篷，露出的手腕上纏著九道星核手鏈，正是天蝎殿情報中記載的暗星殿“巨蟹宮”執事。

“你們對歸墟鯨做了什么？”林夜握緊劍柄，察覺體內雙生之力正在沸騰，第二道裂痕的修復，竟讓他能短暫感知星辰獸的記憶——在歸墟鯨的識海中，他看見巨蟹殿主被暗星教徒剜去星核的畫面。

“做了什么？”執事冷笑，掌心按在歸墟鯨額頭，“不過是用逆生羅盤，讓這頭蠢獸以為自己在守護星軌，實則……”他突然扯開斗篷，露出胸口嵌著的巨蟹星核，“在幫我們抽取潮音閣的潮汐之力！”

海面劇烈震動。林夜看見潮音閣方向的望海石柱正在崩裂，十二道潮汐光軌中有七道倒轉，形成巨大的漩渦。更危險的是，歸墟鯨的瞳孔正在被暗蝕黑霧填滿，即將徹底獸化。

“破陣！”

他不再猶豫，劍鞘裂痕處的沙漏圖案亮起。時空回溯的瞬間，林夜看清了暗星教徒布下的“逆潮十二煞”陣——以歸墟鯨的十二顆星核為陣眼，每擊碎一顆，就能削弱陣基。

“叮——”

懷表齒輪倒轉。當林夜再次睜眼時，歸墟鯨的星核尚未完全崩碎。他抓住時機，劍刃化作十二道星芒，分別刺入巨鯨背鰭的星核節點。劇痛讓歸墟鯨甩尾拍向暗星教徒，卻意外切斷了連接逆生羅盤的暗蝕鎖鏈。

“你竟敢傷害歸墟鯨！”執事怒吼，三道漆黑星環展開，“就算你能回溯時空，也阻止不了暗星殿收集十二座圣殿的星核——”

話未說完，他突然盯著林夜的劍柄瞳孔驟縮。那里，第二道裂痕修復后浮現的潮汐圖案，正與潮音閣望海石柱的紋路完全一致。更令他驚恐的是，歸墟鯨甩尾激起的浪花中，竟浮現出初代巨蟹殿主的虛影，手中托著的，正是林夜懷表中缺失的另一半星穹圖。

“轟！”

歸墟鯨重重砸向海面，激起的浪花洗凈了暗星教徒身上的黑霧。林夜趁機掠向潮音閣，發現閣中已一片狼藉，中央祭臺的潮汐星圖上，代表巨蟹圣殿的星位正在明滅不定。

“小友……”

虛弱的呼喚從祭臺后方傳來。林夜看見一位渾身浴血的老婦人，胸前的巨蟹紋章已被撕去半邊，正是潮音閣主“碧海真君”蘇寒。她身旁躺著具少年尸體，面容與林夜有七分相似，左眼角同樣有星芒胎記。

“這是……”

“哀家的幼子，也是暗星殿主的轉世。”蘇寒咳出黑血，指向少年手中的青銅懷表，“雙生靈魂的宿命，從星核與暗蝕分裂那刻就已注定。十萬年前，初代天秤將我們的靈魂一分為二，你是星核宿主，他是暗蝕宿主。”

懷表蓋突然彈開。林夜震驚地看見，表蓋內側的合影終于完整——兩個嬰兒躺在初代天秤的掌心，周圍環繞著十二座圣殿的雛形。而在照片下方，刻著一行早已被歲月侵蝕的小字：

“雙生既分，星劫必臨。唯有同隕，方能歸寂。”

“暗星殿主……是我的孿生兄弟？”林夜感覺頭痛欲裂，記憶碎片中那個黑袍少年的面容，此刻與蘇寒幼子完全重合，“所以每次我修復裂痕，他就會加速收集暗蝕殘片？”

蘇寒慘笑：“不止如此。你們每覺醒一種雙生星環技，就會喚醒十萬年前的記憶——包括那場讓十二圣殿誕生的星劫終戰。”她突然抓住林夜的手，將一枚刻著潮汐紋路的玉簡塞入他掌心，“去星骸墳場吧，那里沉睡著初代天秤的完整記憶。還有……”

她指向少年手中的懷表，表蓋內側的沙漏圖案正在同步流逝：“當兩個沙漏的細沙同時流盡，便是星劫徹底降臨之時。哀家只能幫你到這里，巨蟹殿的潮汐之力，就托付給……”

話音戛然而止。蘇寒的身體化作星砂，唯有眉心的巨蟹星核懸浮空中，緩緩融入林夜的劍鞘裂痕。與此同時，歸墟鯨的哀鳴傳來，林夜看見巨鯨背鰭的最后一顆星核崩碎，暗蝕之力如瘟疫般向東海擴散。

“林夜！”

熟悉的呼喚從霧中傳來。他轉身，看見個戴斗笠的少女踏浪而來，腰間掛著與自己同款的青銅懷表鏈，只是表蓋刻著逆生的星軌圖案。少女掀開斗笠，左眼角的星芒胎記與他完美對稱，正是記憶中在天秤殿遇襲時看見的黑袍少年——此刻卻穿著巨蟹殿的素白校服。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找到潮音閣。”少女開口，聲音卻帶著少年的沙啞，“我是蘇妄，暗星殿主的轉世。或者說，是你的另一半。”

林夜握緊劍柄，卻發現蘇妄并未出手，反而遞出半幅殘破的《星穹遺卷》：“別緊張，我來是想告訴你，暗星殿的真正目標不是毀滅，而是讓星穹大陸回歸混沌初開時的‘原初星核’。十萬年前的初代守護者們，其實是背叛了雙生法則的——”

話未說完，海面突然升起十二道暗蝕光柱。蘇妄的瞳孔驟縮：“糟了！暗星殿啟動了‘逆生十二宮’終章儀式，他們要在星骸墳場復活初代暗蝕君主！”

她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將兩人的懷表貼近：“用你的時空回溯之力，我們一起回到十萬年前的星劫戰場。只有親眼看見真相，才能打破這該死的循環！”

懷表齒輪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林夜感覺有兩股力量在識海炸開，當他與蘇妄的指尖相觸時，劍鞘上的十二道裂痕竟同時發光，在海面拼出完整的混沌星圖。下一刻，兩人被吸入星圖中央的黑洞，耳邊回蕩著蘇寒臨終前的低語：

“雙生歸位之日，即是星軌重啟之時。但你們要記住，原初星核的真相，從來不是非黑即白……”

時空亂流中，林夜看見無數碎片閃過：初代天秤守護者揮劍分割雙生之力，十二圣殿主聯手封印暗蝕，還有兩個嬰兒被送往不同時空的畫面。最后定格的，是星骸墳場中央的巨大天平，兩端分別放著星核與暗蝕，而天平下方刻著的，正是他與蘇妄懷表內側的合影。

“到了。”蘇妄的聲音帶著顫抖，“這里，就是一切的起點——也是我們十萬年前隕落的地方。”

星骸墳場的上空，十二道星軌正在逆向旋轉。林夜看見前方的石臺上，躺著具穿著天秤殿校服的尸體，面容與自己完全相同，胸口插著的劍，正是他手中的“天秤破曉”。而在尸體旁邊，跪著個渾身浴血的黑袍少年，手中握著半塊懷表，表蓋內側的合影上，兩個嬰兒的指尖即將相觸。

“那是……前世的我們？”林夜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涌出，卻分不清是現在的血，還是十萬年前的淚。

蘇妄點頭，指向石臺上的天平：“初代守護者以為分割雙生之力就能帶來平衡，卻不知道，混沌初開時的原初星核，本就是毀滅與創造的共生體。所謂的十二圣殿，不過是囚禁我們靈魂的牢籠。”

她突然拔出腰間的逆生劍，劍鞘上的裂痕與林夜的“天秤破曉”完美契合：“現在，暗星殿要打破牢籠，讓原初星核重現。而我們——”蘇妄轉身，眼中倒映著正在崩解的星骸墳場，“只有兩種選擇：要么像前世那樣同歸于盡，讓星軌繼續循環；要么……”

“要么接納雙生之力，成為新的原初宿主。”林夜接過話頭，看著自己掌心逐漸融合的陰陽魚，“但代價是什么？”

蘇妄慘笑：“代價是整個星穹大陸的魂師，都將失去星辰武魂，回歸混沌初開時的無魂狀態。但至少，他們不用再被星劫輪回所困。”

遠處，暗蝕光柱已匯聚成巨大的暗星殿虛影。林夜看見天蝎宮執事正在祭壇上獻祭歸墟鯨的星核，而在更深處，初代暗蝕君主的虛影即將凝聚。他握緊蘇妄的手，發現兩人的懷表沙漏同時流盡，表蓋內側的合影終于完整——兩個少年并肩而立，背后是崩解的十二圣殿與初生的原初星核。

“動手吧。”林夜將“天秤破曉”與蘇妄的逆生劍相擊，雙生星力在墳場中央炸開，“這次，我們不做星軌的棋子。”

蘇妄點頭，眼中閃過決然：“記住，當原初星核誕生的瞬間，也是我們的靈魂融合之時。無論結局如何——”她突然露出十萬年前的笑容，“至少，我們不再是分裂的兩半。”

劍刃相觸的剎那，星骸墳場的天平轟然倒塌。林夜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體內破繭而出，背后浮現出由黑白雙星組成的混沌星圖，每顆星子都對應著十二座圣殿的位置。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其余十座圣殿的守護者同時抬頭，看著星軌徹底崩解的異象，眼中露出釋然與恐懼交織的神色。

“叮——”

最后一聲懷表報時響起。當林夜與蘇妄的身影在原初星核的光芒中重合時，星穹大陸的夜空，第一次出現了不屬于十二星宮的新星辰——那是混沌初開時的原初之輝，也是雙生靈魂打破輪回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