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此時心里嘭嘭直跳，他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覺得五味雜陳。

脫歡去大周京師絕對是阿魯臺的隱秘，但他此時卻能告訴魏恒，足以證明他的信任了。

“我讓他去大周京師，就是為了接替混克的位置。”

阿魯臺又道：“后面我會給他傳令，讓他想些辦法，看看能不能周旋一二。”

“就算救不出你母妃，在大周京師發展一些眼線，埋設幾個暗樁，也能讓未來的事輕松些。”

說著，阿魯臺又長嘆口氣，道：“孩子，這件事還是極難，父汗的能耐有限，暫時……”

“父汗……”

魏恒此時開口，聲音也多少有些哽咽。

他起身道：“您能幫我想著此事，我已經很感激了，您不用自責，我……”

“哎，都是一家人，不用說這些。”

阿魯臺擺了擺手，示意魏恒坐下。

魏恒才坐下，阿魯臺直接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臉，魏恒立刻疼得呲牙。

“臭小子，老子也是在敲你的警鐘！”

“你小子可以想辦法利用大周的王爺，不過如果你小子動歪心思，想用出賣草原核心利益的辦法救你母妃，老子也是不讓的！”

“聽懂沒有！”

“知道了，父汗您松手，疼啊！”

阿魯臺這一掐，方才的那種沉悶的氣氛立刻就消失了。

海蘭珠也立刻開口道：“父汗您放心，魏恒絕不會那么做的。”

“我還不知道他不會！”

阿魯臺白了海蘭珠一眼，這才松開魏恒的臉，又在他臉頰上輕輕拍了一下，道：“小子，咱們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咱們坐下來商量。”

“你不是以前那個沒靠山的孩子了，心里有事別自己憋著！”

“老子還沒死呢！”

“哎！”

魏恒看著阿魯臺，眼中噙著淚，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即便魏恒能看出阿魯臺是在對他恩威并施，在告訴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甚至有些威脅的味道，但魏恒就是對阿魯臺生不出一點惡感來。

這可能就是別人說的人格魅力，阿魯臺就有這樣的魅力。

說實話，自從魏恒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他還沒真心佩服過誰。

但此刻，阿魯臺的這般做法，這些手段、謀劃、心計和處理的方式，都讓魏恒佩服。

他是真的學到了。

或許阿魯臺還做不到對魏恒絕對信任，但從這次來王庭之后，魏恒就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阿魯臺的事。

畢竟人家已經做到位了，阿魯臺的這一系列做法，既不失大汗的威嚴，又帶著父親對晚輩的疼愛。

他就能在權利和親情之間找到完美的平衡點，同樣的事，大周皇帝魏淵能想到的，就只有殺。

“行了，吃東西。”

阿魯臺此刻哈哈一笑，又拍了拍魏恒的肩，道：“聽說你喜歡吃燉肉，父汗今天讓人宰了羊，才燉好的，快些吃。”

“敞開了吃！”

“哎，吃！”

魏恒點頭，壓住了心底的情緒，臉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終于在另外一個人身上，體會到了親情的溫暖。

在這世上，他又多了一個真正在乎他的人。

那天魏恒又喝多了，他心甘情愿，也喝得心中暢快。

晚上回去，海蘭珠幫他脫掉了衣物。

魏恒躺在床上，摟著海蘭珠，在她耳邊輕聲道：“海蘭珠……謝謝你……”

“因為有了你，我……又有爹了……”

魏恒的這句話直直地插進了海蘭珠的心窩里，她眼眶通紅，緊緊地抱著魏恒，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說不出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感覺魏恒真的成了她的家人，而不是被利用的棋子。

魏恒也有同樣的感覺。

之后的幾天，魏恒和海蘭珠的心情都極好。

兩人在王庭中轉了好多圈，魏恒也將火炕的技術交給了不少王庭的工匠，并且告訴他們怎么燒制石灰，怎么制作更堅硬的土磚。

鞣制皮革的技術魏恒也沒有保留，幾乎傾囊相授。

雖說在未來的貿易中，王庭可能不會給魏恒提供什么資源，他們制作出來的皮革也好，土磚也罷，還是其他的什么東西也好，都不會交給大周人。

但魏恒還是愿意教，他自然是想讓王庭的人都過得好的。

王庭的人能過得好，他們就會更愛戴阿魯臺，這也能從側面減輕阿魯臺的壓力。

距離那天吃飯的兩天之后，音圖爾便帶著自己的族人上路了。

他并未來找海蘭珠辭行，只是去見了阿魯臺。

事實上，這兩天海蘭珠和魏恒都沒見到音圖爾的影子，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只是那天清晨的時候，魏恒和海蘭珠路過王庭的一側，發現那邊大片的氈房都消失了。

“音圖爾叔叔就這么走了？”

海蘭珠站在空曠的草地上，看著地面上的生活痕跡，有些不解地問魏恒：“他怎么都不來找我們？”

魏恒聞言，輕輕笑了笑，道：“想讓音圖爾叔叔的族人都變成我們的族人，光說是不行的。”

“要把事做出來，還要做好，讓這些族人都認可你，認可我，才有可能。”

“音圖爾叔叔也是在試我們，如果你不是做可汗的料，他也不會把自己的族人交給你的。”

聽到這話，海蘭珠輕輕地點了點頭，沒在言語。

她只是看向遠方，目光變得有些深邃。

這次王庭之行，海蘭珠認識到了很多事，知道很多事并不是說說就能做成的。

她做別吉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么多。

那時候，王庭的所有人見到她都是笑臉相迎，完全沒有冷漠和排斥。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別吉是要嫁人的，終究會成為別人的女人，不可能和任何人爭奪什么。

可海蘭珠是頭人了，王庭幾乎所有的族人都知道她想做可汗，那這就有本質的區別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個女人做統領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阿魯臺，是阿朗臺，齊木德他們。

想贏得別人的愛戴，就必須先把事情做好。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這個能力，他們才會心甘情愿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