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第一次注意到豆豆的異常是在一個普通的周二晚上。
她剛加完班回家，疲憊地推開公寓門，習慣性地喊了聲“豆豆，媽媽回來了“。往常這時候，她的金毛犬會歡快地搖著尾巴沖過來，用濕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但那天晚上，迎接她的是詭異的寂靜。
“豆豆？“林雨放下包，皺眉環顧四周。客廳沒開燈，只有廚房透出的微弱光線。她摸索著墻上的開關，燈光亮起的瞬間，她倒吸一口冷氣。
豆豆站在客廳中央——用后腿。
那不是狗狗偶爾會做的站立動作。豆豆完全像人一樣直立著，前爪——不，現在看起來更像手——自然垂在身體兩側。它的眼睛在燈光下反射出奇異的光，直勾勾地盯著林雨。
“豆豆...？“林雨的聲音顫抖了。她告訴自己這沒什么，狗狗有時會模仿人類站立。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尖叫：這不正常。
豆豆的頭微微傾斜，然后慢慢咧開嘴，露出一個近乎于微笑的表情。它向前邁了一步，后腿的動作笨拙但確實是在行走。一步，又一步，直到它幾乎貼到林雨面前。
林雨不由自主地后退，后背抵上了門。豆豆抬起一只“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臂上。那觸感...太像人類的手了。林雨低頭看去，驚恐地發現豆豆的爪子似乎變長了，指節更加分明。
“不...這不可能...“林雨猛地推開豆豆，后者踉蹌了一下，但保持著站立。它歪著頭看她，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理解。
那天晚上，林雨把豆豆關在了陽臺。她輾轉反側，不斷告訴自己明天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但第二天早晨，當她戰戰兢兢地拉開陽臺門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差點尖叫出聲。
豆豆坐在陽臺的小椅子上——那是林雨偶爾曬太陽時坐的——前爪搭在膝蓋位置，姿態完全像個等待早餐的老人。更可怕的是，它面前的地板上整齊地排列著林雨的拖鞋，就像...就像它試圖為她準備一樣。
“豆豆...“林雨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你到底怎么了？“
狗狗轉過頭，嘴角再次揚起那個詭異的微笑。它緩緩抬起一只爪子，指向廚房的方向，然后做了一個明顯的“吃東西“的手勢。
林雨感到一陣眩暈。她扶著墻，強迫自己深呼吸。這太荒謬了，狗不可能這樣。一定是她太累了，產生了幻覺。
但接下來的幾天，情況越來越糟。
豆豆開始拒絕吃狗糧，而是試圖用爪子抓起林雨盤子里的食物。它學會了用“手“握住水杯喝水，動作越來越熟練。最可怕的是，林雨不止一次半夜醒來，發現豆豆站在床邊，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眼睛里閃爍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光芒。
第七天晚上，林雨終于崩潰了。
她正在廚房切菜，突然感到背后有視線。轉身時，她看到豆豆站在廚房門口，前爪——不，現在幾乎可以稱之為手臂了——舉在半空，五指張開又合攏，仿佛在模仿她切菜的動作。
更恐怖的是，豆豆的嘴在動，不是吠叫，而是在模擬人類說話的口型。林雨分明看到它的嘴唇蠕動著，形成“媽...媽...“的形狀。
菜刀從林雨手中滑落，砸在地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她雙腿發軟，順著櫥柜滑坐在地上，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你不是豆豆...“她抽泣著，“你到底是誰？或者說...是什么東西？“
豆豆歪著頭看她，然后慢慢走近。它伸出“手“，輕輕擦去林雨臉上的淚水。那觸感...太像人類了。林雨抬頭，在豆豆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有某種她無法理解的、不屬于狗類的智慧光芒。
第二天一早，林雨帶著豆豆去了寵物醫院。周醫生是城里最好的獸醫，也是豆豆從小看到大的醫生。
“周醫生，豆豆它...不太對勁。“林雨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發抖。
周明推了推眼鏡，打量著診臺上的金毛犬。豆豆安靜地坐著，姿態幾乎像個乖巧的孩子。
“看起來精神不錯啊，“周明笑著說，“毛色光亮，眼睛有神。哪里不對勁了？“
林雨咬了咬嘴唇：“它...它開始用后腿走路。像人一樣。“
周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林小姐，狗狗偶爾會模仿人類站立，這是很正常的——“
“不是偶爾！“林雨打斷他，聲音因恐懼而尖銳，“是一直！它現在幾乎不用四條腿走路了！而且它...它在學我用餐具吃飯，學我說話的口型，半夜站在我床邊看我睡覺！“
周明的笑容消失了。他仔細觀察豆豆，后者正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回望著他。
“好吧，“周明慢慢說，“我們先做個全面檢查。“
兩小時后，周明拿著檢查結果回到診室，臉色異常凝重。
“從生理指標來看，豆豆非常健康，甚至可以說是過于健康了。“他停頓了一下，“但它的行為...確實極度反常。我建議你帶它去看動物行為專家。“
林雨注意到周明說這話時，眼神閃爍，似乎在隱瞞什么。
“周醫生，還有什么你沒告訴我的，對嗎？“她直接問道。
周明猶豫了很久，最后示意她跟他去辦公室。關上門后，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X光片。
“這是豆豆的胃部影像，“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看這里...這些陰影。“
林雨湊近看，胃部確實有一些不規則的深色斑點。
“這是什么？“
周明深吸一口氣：“根據我的經驗...這看起來像是未完全消化的人類組織。“
林雨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什...什么意思？“
“我不確定，“周明的聲音幾乎是在耳語，“但豆豆可能...吃過人肉。“
林雨猛地站起來，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巨響。她的腦海中閃過上周失蹤的鄰居老太太，閃過豆豆最近越來越像人的行為...
“這不可能...“她喃喃道，“豆豆從來不出門，它怎么可能...“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豆豆站在那里——用后腿。它的嘴邊似乎還殘留著某種暗紅色的痕跡。最恐怖的是，它看著他們的眼神，已經完全不是狗的眼神了。
那是一個智慧生物的眼神。一個正在學習、正在模仿、正在...變化的眼神。
周明倒吸一口冷氣，本能地后退。豆豆的目光從林雨移到周明身上，然后它的嘴角慢慢上揚，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媽...媽...“它發出模糊但確實是人聲的音節，“回...家...“
林雨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這不是她的豆豆了。也許從來就不是。
周明顫抖著拿起電話：“我需要...需要聯系有關部門...“
豆豆的頭猛地轉向周明，眼神變得銳利而危險。它發出一聲介于犬吠和人聲之間的怪異聲響，然后以驚人的速度撲向周明...
林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逃出醫院的。她只記得奔跑，不停地奔跑，直到肺部灼燒般疼痛。當她終于停下來時，發現自己站在公寓樓下，渾身發抖。
她不敢回家。但她又能去哪呢？
最終，林雨還是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公寓。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的血液幾乎凝固。
豆豆坐在沙發上——像人一樣坐著。它面前的茶幾上擺著一杯茶，還冒著熱氣。看到林雨，它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媽...媽...“它的發音比之前清晰多了，“坐...“
林雨的視線模糊了。她看到豆豆的“手“已經完全變成了人手的樣子，只是還覆蓋著金色的毛發。它的臉也在變化，五官微妙地調整著，越來越接近人類...
“你不是豆豆...“林雨顫抖著說，“你到底想要什么？“
豆豆——或者說那個正在變成人形的東西——歪著頭，露出一個思考的表情。然后它慢慢站起來，向她走來，每一步都更加像人類。
“愛...“它輕聲說，聲音已經幾乎不像狗了，“像...你...愛...豆豆...“
林雨后退到墻邊，無路可逃。那個生物站在她面前，伸出已經完全變成人類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它的眼睛里充滿了某種扭曲的愛意和理解。
“別...怕...“它說，聲音越來越流利，“我...學習...很快...“
林雨閉上眼睛，淚水滾落。她想起六年前那個雨天，她在收容所遇見豆豆的第一天。想起它濕漉漉的鼻子，溫暖的毛發，無條件愛她的眼神...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站在她面前的已經是一個幾乎完全人形的生物，只有臉上殘留的金色毛發和略微扭曲的五官還能看出它曾經是只狗。
“媽媽，“它清晰地說，微笑著，“我回家了。“
林雨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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