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觀后山的銀杏葉鋪成金毯時，“止戈堂“的鎏金匾額剛掛上青磚門楣。

張濤握著吳連山留下的雞毛撣子掃過門檻，驚起幾只偷吃供果的麻雀。

林小滿踮著芭蕾舞鞋尖掛上價目表：“八極拳入門班三千八，手機貼膜買一送一。“

“這算不算辱沒師門？“

張濤笑著把青銅虎符壓在收銀臺下方。

陽光穿過雕花窗欞，照見符身新刻的“止戈“二字——是林小滿用修眉刀連夜刻的。

穿太極服的老頭踱進店門，袖口露出的機械表盤刻著八卦紋：“張館長，楊氏太極文化公司送開業(yè)禮。“

紅木盒里躺著半截斷刀，正是兵工廠里宮本家的遺物。

刀刃插著張燙金請柬：“誠邀參加新武會江城論劍“。

林小滿的指甲掐進張濤手背：“鴻門宴。“

老頭卻突然掀開唐裝下擺，鈦合金義肢的液壓桿吱呀作響：“不去的話，下個月拆遷隊就來量。“

轉(zhuǎn)身時義肢踩碎門檻邊的銀杏果，漿汁濺在“買一送一“的告示上。

三更天的江灘起霧了。

張濤蹲在防汛墻邊練“蹲樁功“，江水腥氣混著柴油味往鼻腔里鉆。

暗處忽然傳來鐵鏈拖地聲，五個黑影從貨輪甲板躍下，為首者戴著夜視儀，聲音經(jīng)過變聲器處理：“虎符換請柬。“

“你們新武會就這點創(chuàng)意？“

張濤抓起把鵝卵石，這是跟夜市套圈攤主學的暗器手法。石子破空聲驚起江鷗，夜視儀男側(cè)頭躲過，石子撞在貨輪鐵殼上迸出火星。

四人包抄上來時，張濤突然想起吳連山教的“聽橋“——右后方腳步最輕，該是領(lǐng)頭的。

“小心呼吸。“

林小滿的聲音從霧中飄來。她踩著江堤護欄躍下，芭蕾舞裙擺掃過張濤鼻尖。

月光照亮她手中的防狼電擊器——改裝成了峨眉刺的形狀。

夜視儀男甩出九節(jié)鞭，鋼鏈絞向林小滿腳踝。

張濤使出游身步插入戰(zhàn)圈，八極拳的“頂心肘“撞上鞭梢的瞬間，整條胳膊都震得發(fā)麻。

林小滿趁機將電擊器捅進對手肋下，高壓電流聲里飄出皮肉焦糊味。

“撤！“

夜視儀男甩出煙霧彈。

江風突然轉(zhuǎn)向，嗆得張濤淚流滿面。

等煙霧散盡，地上只剩半截鈦合金手指，切口整齊如數(shù)控機床加工。

次日清晨，張濤在虎符裂縫里發(fā)現(xiàn)微型追蹤器。

林小滿用眉鉗夾出芯片時，芭蕾舞者的手穩(wěn)得驚人：“這是軍用級GPS，楊家背后有軍方背景。“

手機突然震動，陳浩發(fā)來段模糊視頻：富士康車間正在組裝機械外骨骼，流水線盡頭掛著新武會的龍紋旗。

“今晚十點，晴川閣。“

陌生號碼的短信帶著血腥氣，“帶虎符換你兄弟的命。“

附圖中陳浩被吊在黃鶴樓飛檐上，嘴角的血跡在夜色里黑如墨漬。

林小滿將電擊器纏上鋼絲：“我通知警方。“

張濤按住她手腕：“江湖事江湖了。“

青銅虎符在掌心發(fā)燙，符身的饕餮紋似乎活了過來，在燈光下扭曲成嘲弄的笑臉。

晴川閣的飛檐在月光下如刀出鞘。

陳浩的工牌在夜風中搖晃，折射著江對岸的霓虹。

五個黑衣人從陰影里轉(zhuǎn)出，為首者摘下口罩——竟是富士康的線長，只不過左眼換成了電子義眼，藍光掃過張濤的骨骼輪廓。

“小張啊，廠里缺個機械臂測試員。“

線長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你這身子骨正合適。“

他掀開工作服，胸口嵌著微型反應(yīng)堆，藍光順著血管紋路蔓延。

張濤甩出虎符砸向電子眼，銅器破空聲如鶴唳。

線長偏頭躲過，虎符嵌入廊柱的悶響驚起宿鳥。

四個改造人同時撲上，關(guān)節(jié)處的液壓泵嗡嗡作響。

林小滿甩出鋼絲纏住飛檐，芭蕾舞裙擺展開如傘，修長雙腿絞住最近敵人的脖頸。

“走乾位！“

張濤想起吳連山教過的九宮步。他踩過石欄借力，八極拳的“猛虎硬爬山“轟在反應(yīng)堆外殼上。

藍光驟暗的剎那，線長的機械臂突然彈出鏈鋸，鋸齒離張濤咽喉只剩三寸。

陳浩的怒吼從頭頂炸響。

這位散打冠軍掙斷繩索，自由落體重砸在線長后背。

三人滾作一團時，林小滿的改裝電擊器捅進反應(yīng)堆縫隙。

藍光爆成電弧，照亮陳浩血肉模糊的拳頭：“老子早想拆了這破廠！“

警笛聲由遠及近。

線長推開壓著的尸體，電子眼閃爍紅光：“新武會的時代就要...“

話未說完，張濤撿起虎符砸中太陽穴。

金屬顱骨凹陷的脆響里，他聽見吳連山臨終的囑咐：“止戈為武。“

翌日新聞播報富士康工廠爆炸時，張濤正在給虎符上油。

林小滿推門進來，芭蕾舞鞋尖沾著晨露：“拆遷隊撤了，說是文物保護單位。“

她晃了晃手中的紅頭文件，落款蓋著“中央國術(shù)館“的鋼印。

陳浩吊著繃帶來串門，扔來袋熱乎的豆皮：“廠里流水線改武術(shù)器材了，老王當上質(zhì)檢主任。“

他指著門外新掛的招牌——“止戈堂“旁邊多了行小字：第八代八極拳傳人張云山嫡孫。

暮色降臨時，張濤在銀杏樹下焚香。

青煙裊裊升起，恍惚間看見吳連山在灰燼里微笑。

林小滿將新刻的學員木牌掛上枝頭，牌面“吳連山“三個字映著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