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里斯在夜色中回到圣殿，簡單洗漱后邁著疲軟的步伐走進自己的臥室，躺在床上，幾乎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他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再睜眼，就已是第二天了。

昨天剛作出了在高地上鋪設炮兵陣地的決定，今天得去實地考察一下，確保不出問題。

賽里斯來到遍布巖石，崎嶇嶙峋的高地，只見總指揮帕西瓦爾站在高地上，身邊跟著幾個士兵，走來走去。

想來，他是早早來到這里考察地形，預備給炮兵陣地選址了。

帕西瓦爾正在高地上忙碌，見圣父親自到來，便放下手邊的事，前來拜見賽里斯。

賽里斯看著面前帕西瓦爾，和藹地問。

“帕西瓦爾，建造炮兵陣地，首先就是要選址，你對陣地選址有什么想法嗎?”

“圣父，我剛才對這片高地進行了大致的勘探，對于陣地的選址，我覺得有一個地方還不錯，請您跟我來。”

帕西瓦爾引著圣父來到高地上一塊平緩的坡地，又展開手上的地圖，用手指著自己心儀的陣地。

“圣父，我粗略地考察了一下，覺得這個陣地很不錯，離城前陣地很近，坡度也比較平緩，您看怎么樣?”

賽里斯站在陣地上，望了望城前陣地，目測了一下從城前陣地到炮兵陣地的距離，又看一看地圖上標注的距離，有些疑惑。

“陣地選址有必要離城前陣地這么近嗎，我感覺它們之間的距離就兩三百米。”

“我記得我選的是十二磅以上的大炮吧，我們的大炮射程有這么短嗎？”

帕西瓦爾回答。

“圣父，一般大炮的射程就是這樣的。”

“炮口距離對方兩百米左右，打得比較準，距離達到三四百米，大炮精準度就有明顯下降。”

“要是距離是五百米左右，我們就只能對準目標，胡亂發(fā)射，但能不能打中基本就看天主的意思了。”

帕西瓦爾說著己方大炮聊勝于無、令人震驚的準度，他的話語恭敬中還帶著明顯的理所當然。

顯然，這種思之令人落淚的射擊距離和射擊精度，在他看來是毫無問題的。

但賽里斯有些想不通。

“這，你們發(fā)射炮彈，就是對準敵軍直接發(fā)射嗎？”

“不能計算一下炮彈下落的弧度嗎?”

賽里斯依稀記得炮彈下落的弧度和數(shù)學中的拋物線好像是相吻合的。

“您說這個啊！”

帕西瓦爾恍然大悟，解釋道。

“這個炮彈弧度我們也觀察出來了。”

“但是吧，按照圣國慣例，我們的軍隊不允許引入計算。”

帕西瓦爾頓了頓，稍微放低音量

“您知道的，圣國不喜歡數(shù)學，那些數(shù)學家總喜歡說一些有違圣殿的話。”

“什么日心說之類的，嘖，可怕的異端邪說。”

帕西瓦爾搖搖頭，仿佛對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言論深惡痛絕，連提都不太想提。

偉大教宗賽里斯聽到這個理由，又一次認識到自己統(tǒng)治的圣國是實實在在的保守勢力。

雖然我限制貴族特權，維護平民利益，但我實際上是保守派的老大。

“這可不行，不能因人廢政。”

“那些數(shù)學家是異端，但數(shù)學不是，我們要把這兩者分開看。”

“就像圣教里一些主教，自己不修德行，褻瀆圣典，貪污腐敗，搜刮百姓，最后被捉出來當眾審判，但我們能說他所研習的圣典有問題嗎?”

“不能！”

賽里斯斬釘截鐵地回答，語氣里滿是堅定。

“所以，有問題的不是圣典，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主教；同理，有問題的也不是數(shù)學，是那些卑劣，借數(shù)學宣揚自己無恥看法的異端！”

“我們不能因為一些可惡的數(shù)學家，就放棄自己在軍事上的進步，這樣反而是對那些異端的退讓，會削弱自己。”

“難道那些異端贊成什么，我們就一股腦的反對什么嗎，那我看異端們也不用努力了，直接反對自殺吧。”

“總之，招一些會數(shù)學的人來軍隊吧，讓他們幫忙計算炮彈弧度，給他們更高的待遇，會有人愿意來的。”

賽里斯否定完對數(shù)學的忽視，總結道。

“是，圣父。”

帕西瓦爾干脆利落地應下這件事。

不同于沉醉在經(jīng)書里，整天糾結一些空洞問題的修道士，帕西瓦爾身為城防軍總指揮，真的要上戰(zhàn)場，自然更務實些。

他能感受到放棄數(shù)學造成的不便，本來也沒想反對圣父，賽里斯說幾句話，帕西瓦爾就順暢地應下了。

賽里斯指著地圖上自己看中的一個陣地。

“你看這里怎么樣，距離適中，還能兼顧到城外陣地和圣城城內。”

“看著可行。”帕西瓦爾回答。

“那我們去這個陣地上，實地考察一下。”賽里斯說。

帕西瓦爾欣然同意，和圣父一起向新陣地跋涉而去。

到了陣地，映入眼簾的是過于陡峭的地形，賽里斯和帕西瓦爾不禁有些遲疑。

“這個陣地也不行啊。”

賽里斯感嘆。

“就算盡力把炮挪上去了，也不方便繼續(xù)移動，如果敵方士兵把這個陣地包圍，我們陣地的士兵、槍炮，就全沒用了。”

帕西瓦爾聽著這位開明圣父的話語，若有所思

他又指一指地圖上的一個地方，試探性地開口。

“圣父，其實，我還知道一個地方，坡度平緩，距離也很合適，能夠兼顧城外陣地和圣城城內。”

“可以說，什么都好，就是有一點……”

“快說吧，帕西瓦爾，別賣關子了，我還能因為你出于好意提出一些建議，就治你的罪嗎?”

賽里斯看著帕西瓦爾有些猶豫的樣子，急切地鼓勵他。

帕西瓦爾深深地看著自己手指的地方，眼神頗為惋惜。

“只可惜，這里是我教的圣地，掩埋著許多圣人的尸骨，實在不好褻瀆啊。”

帕西瓦爾嘆息道。

“圣父，那里的每個人，都是為圣教傳播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每一個都有資格在名字前加上‘圣’字作為前綴。”

“把幾位圣人葬在這里，是遵從了他們的遺愿，讓他們得以在這處高地上，長久俯瞰自己為之奮斗一生的圣城。”

帕西瓦爾歷數(shù)著這些先賢的功績，話語中也流露出感動之意，還夾雜著一些心虛。

這些人為了自己熱愛的事業(yè)，慷慨地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帕西瓦爾作為圣教信徒，對這些敢想敢做的人，也是頗為敬佩。

賽里斯聽了這話，對于這些懷揣夢想、矢志不渝的人們，也有些動容。

他沉吟一會兒，目光堅定，鄭重開口。

“既然如此，帶我去圣人墓地看看，我先實地考察一番。”

帕西瓦爾看著面前的心平氣和，躍躍欲試的圣父，不由得感嘆，宗座實在是不拘小節(jié)啊。

也許，真能在圣人墓地上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