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光線透過樹林的縫隙斜射下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一然坐在一塊布滿青苔的石頭上，揉著酸痛的腳踝，看著楚輕語正用匕首在樹干上刻下某種記號。

“我們休息會兒吧……”他氣喘吁吁地說道，“已經(jīng)走了六個小時了。”

“再堅持一下。”楚輕語頭也不回，繼續(xù)用刀尖在樹皮上劃出細(xì)密的紋路，“距離接應(yīng)點(diǎn)還有三公里，天黑前必須趕到。”

林一然嘆了口氣，從背包里摸出一包壓碎的薯片，小心翼翼地捏起碎片往嘴里送。楚輕語回頭瞥了一眼，眉頭立刻擰成了結(jié)。

“你包里就裝這些垃圾？”

“這叫高熱量便攜食品。”林一然振振有詞，“末日生存必備。”

楚輕語大步走過來，一把奪過薯片袋子，指著成分表：“植物油、添加劑、防腐劑——吃多了變異速度能快三倍。”

“那也比餓死強(qiáng)。”林一然不服氣地?fù)尰貋恚霸僬f了，我這種咸魚體質(zhì)，變異了估計也就是多長兩層脂肪。”

楚輕語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qiáng)忍怒火：“林一然，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這不是郊游，不是公司團(tuán)建，是生死存亡！”

“我當(dāng)然知道！”林一然也提高了音量，“但焦慮有用嗎？恐慌有用嗎？我躺平是因?yàn)槲抑雷约簬捉飵變桑　?

“所以你寧愿當(dāng)個廢物等死？”

“我寧愿用自己舒服的方式活到最后一天！”

兩人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里格外刺耳。遠(yuǎn)處傳來幾聲烏鴉的啼叫，仿佛在嘲笑這場荒謬的爭執(zhí)。

楚輕語突然冷笑一聲：“你知道為什么變異體最先攻擊的就是你這種人嗎？”

“因?yàn)槲液贸裕俊?

“因?yàn)槟銈冏钊酰　彼话丫咀×忠蝗坏囊骂I(lǐng)，“不反抗，不準(zhǔn)備，甚至連逃跑都慢半拍——在它們眼里，你就是行走的自助餐！”

林一然被她拽得一個踉蹌，卻突然笑了：“楚輕語，你從小到大是不是從來沒偷過懶？”

“什么？”

“我是說，你這種精英肯定不懂。”他慢悠悠地掰開她的手指，“我們咸魚黨的生存哲學(xué)就八個字——‘省力第一，活著就行’。”

楚輕語松開手，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病人：“所以你的計劃就是混吃等死？”

“我的計劃是——”林一然豎起一根手指，“第一，不逞強(qiáng)；第二，不添亂；第三，關(guān)鍵時刻絕不掉鏈子。”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你是戰(zhàn)士，我是混子，咱們各司其職不好嗎？”

楚輕語沉默了足足十秒，突然轉(zhuǎn)身就走。

“哎！等等！”林一然慌忙背上包追上去，“你去哪兒？”

“接應(yīng)點(diǎn)。”她冷冰冰地回答，“既然你選擇當(dāng)累贅，那就乖乖當(dāng)個安靜的累贅。”

林一然小跑著跟上她的步伐，嘴里還不忘嘟囔：“其實(shí)我還可以負(fù)責(zé)講冷笑話緩解氣氛……”

“不需要。”

“或者幫你背行李？”

“你會被背包壓死。”

“那……我給你擼貓？”

小胖貓適時地從包里探出頭，“喵”了一聲表示抗議。

楚輕語終于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盯著林一然：“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你嗎？”

“因?yàn)槲矣⒖t灑？”

“因?yàn)槟忝髅饔心芰Γ瑓s非要裝廢物。”她一字一頓地說，“你的預(yù)知夢境是觀測所十年來看過最清晰的案例，而你卻用它來預(yù)測游戲抽卡概率！”

林一然張了張嘴，一時語塞。

“在末日里，能力就是責(zé)任。”楚輕語的聲音低了下來，“你可以選擇繼續(xù)裝傻，但別忘了，每浪費(fèi)一分鐘，就有人因?yàn)榈貌坏筋A(yù)警而死。”

這句話像柄錘子重重砸在林一然胸口。他想起小區(qū)里那個被變異體圍攻的母親，想起公司群里再也沒回復(fù)的李曉峰，想起602給他送餃子的王阿姨……

小胖貓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他復(fù)雜的表情。

“……好吧。”林一然終于嘆了口氣，“我承認(rèn)你說得對。”

楚輕語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他會服軟。

“但我有個條件。”他豎起一根手指，“你得教我?guī)渍斜Ｃ摹！?

“比如？”

“比如怎么用這把破甩棍。”林一然從腰間抽出武器，笨拙地比劃了兩下，“上次我差點(diǎn)把自己膝蓋打碎。”

楚輕語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yáng)了一下：“成交。”

她接過甩棍，手腕一抖，棍身“唰”地彈出，在夕陽下劃出一道銀光。

“第一課，握姿。”她抓住林一然的手調(diào)整位置，“拇指貼這里，不然容易脫臼。”

林一然試著模仿她的動作，結(jié)果甩棍“啪”地打在自己小腿上。

“嗷！”

“第二課，”楚輕語面無表情地說，“別打自己。”

小胖貓捂住了眼睛。

就這樣，在落日余暉中，一個不情不愿的學(xué)生和一個咬牙切齒的老師開始了末日生存速成課。林一然學(xué)得滿頭大汗，楚輕語教得心力交瘁，但奇妙的是，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漸漸淡了。

“不對！重心放低！”

“這樣？”

“你是企鵝嗎？膝蓋彎曲！”

“我彎了我彎了——哎喲！”

當(dāng)月亮升起時，他們終于看到了接應(yīng)點(diǎn)的燈光——一座隱蔽在山谷中的小型雷達(dá)站。楚輕語檢查完四周安全后，突然開口：

“你今晚試著主動做個夢。”

“啊？”林一然一愣，“這還能控制？”

“集中精神想一個具體問題。”她難得耐心解釋，“比如‘明天哪里最安全’。”

林一然撓撓頭：“我盡量……不過上次我主動做夢還是為了夢見新游戲發(fā)售日。”

楚輕語扶額：“求你認(rèn)真一次。”

雷達(dá)站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軍裝的男人舉著油燈走出來。楚輕語立刻挺直腰板，行了個奇怪的禮——右手握拳抵在左肩。

對方回以同樣的手勢：“觀測所特勤組？”

“第七小隊，楚輕語。”她亮出手腕上的金屬腕帶，“奉命護(hù)送‘預(yù)見者’。”

軍官的目光移到林一然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就是那個能預(yù)知……”

“沒錯。”楚輕語打斷他，“雖然看起來不像。”

林一然抱著貓，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嗨，我是咸魚型預(yù)見者。”

軍官的表情瞬間變得很精彩。

走進(jìn)雷達(dá)站后，林一然被安排在一個簡陋但干凈的房間。小胖貓立刻占領(lǐng)了唯一的枕頭，而他則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楚輕語臨走前的話還在他腦海里回蕩——

“能力就是責(zé)任。”

他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的月亮。

或許，是時候認(rèn)真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