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衣跟隨云清門的援兵返回門派，一路上沉默不語。林霜幾次想搭話，都被她敷衍過去。腦海中不斷閃回墨炎說過的話——母親是太陰靈體，青瑤救過她，而她自己如今成了玄陰宗和龍族爭奪的關鍵。

“師妹，你臉色很差。”林霜遞來水囊，“要不要休息一下？”

葉青衣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半月玉佩。玉清子掌門囑咐過，找到墨炎后立刻通知她。但現在...

“林師姐，我想先見掌門。”她突然開口。

領隊的莫清塵長老轉過頭：“掌門正在閉關，吩咐過不見任何人。有什么事，回去再說。”

葉青衣心頭掠過一絲不安。掌門明明說過會隨時通過玉佩聯系，怎會突然閉關？她悄悄將手探入袖中，握住了玉佩——冰涼依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

不對勁。

隊伍行至云清門山腳下時，天色已暗。山門處站著八名陌生弟子，腰間配著玄色令牌。

“玄陰宗的人？”葉青衣猛地停住腳步。

莫清塵面不改色：“近日兩派合作追查魔修，暫住我派。不必大驚小怪。”

合作？追查魔修？葉青衣心中警鈴大作。就在今早，玄陰宗還伏擊了她和墨炎，現在卻成了云清門的座上賓？

她悄悄后退兩步，卻被林霜一把抓住手腕：“師妹，別讓掌門久等。”

林霜的手像鐵鉗般牢固，哪還有平日溫柔師姐的I模樣？葉青衣這才注意到，所有同門的站位已悄然形成一個包圍圈。

“你們...早就知道？”她聲音發顫。

莫清塵轉身，臉上皺紋舒展開來，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知道什么？知道你是開啟太陰鏡的鑰匙？還是知道你那死鬼娘親差點壞了我們的大事？”

這句話如同一桶冰水澆在葉青衣頭上。她猛地掙開林霜，寒月簪已然在手。但還未等她出手，后頸突然一陣刺痛——有人從背后射來了封靈針！

靈力瞬間凝固，葉青衣踉蹌兩步，跪倒在地。視野模糊中，她看到莫清塵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別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至少在月蝕之夜前不會。”老婦人陰森地笑道，“陰宗主需要完整的太陰靈體來解開魔尊封印。”

“掌門...玉清子掌門不會允許...”葉青衣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莫清塵哈哈大笑：“那個老頑固？她現在正躺在禁地，和真正的太陰鏡作伴呢！”

葉青衣如遭雷擊。原來掌門早已被控制，給她的玉佩根本就是陷阱！難怪墨炎會說...

墨炎。

想到這個名字，葉青衣心頭一陣刺痛。他也是為了利用她才接近她的，不是嗎？可為什么...為什么當他提起她母親時，眼中的痛楚那么真實？

“帶她去禁閉室。”莫清塵直起身，“嚴加看守，等陰宗主明日親臨。”

葉青衣被拖上山，關進了掌門靜室下的密室。這里四壁刻滿禁制符文，靈力完全無法運轉。鐵門關閉后，黑暗如潮水般涌來。

她蜷縮在角落，額頭抵著冰冷的墻壁。太可笑了，她竟然懷疑墨炎在騙她，結果真正的大騙局就在身邊！從小到大，她視如親人的師長們，原來一直在等待時機將她獻給魔頭！

“母親...”葉青衣輕聲呼喚，眼淚無聲滑落，“您當年也經歷過這些嗎？”

墻壁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葉青衣警覺地抬頭，看到墻角的陰影處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那團黑影漸漸凝聚，化作一個熟悉的人形——

“墨炎！”她差點喊出聲，急忙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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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炎從陰影中走出，臉色蒼白得可怕。他的黑衣多處破損，露出下面泛著金光的傷口。最觸目驚心的是右胸一個貫穿傷，邊緣泛著紫黑色的腐蝕痕跡。

“你怎么...找到我的？”葉青衣壓低聲音，下意識想替他檢查傷勢，又硬生生停住。

墨炎指了指她腰間：“龍鱗感應。我給你的那片鱗上有追蹤印記。”他咳嗽兩聲，嘴角滲出一絲金血，“時間不多，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我們？”葉青衣冷笑，“怎么，怕玄陰宗搶先一步取走我的靈脈，壞了你的計劃？”

墨炎僵住了，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你當真這么想？”

“不然呢？”葉青衣別過臉，“你和他們一樣，都想利用我。”

“如果只是這樣，我何必冒險來救你？”墨炎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柔和，“玄陰宗抓了你，大可以等他們解開封印后再坐收漁利。”

葉青衣啞口無言。確實，如果墨炎只把她當作工具，根本沒必要現在現身。

“那...你為什么來？”她終于看向他。

墨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那顆青色珠子——青瑤所化：“師姐臨終前給了我最后一條線索。你母親...不僅是太陰靈體，還是我族守望者的道侶。”

“什么？”

“也就是說...”墨炎艱難地組織語言，“我可能是你的...”

密室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墨炎立刻噤聲，拉著葉青衣退到最暗處。門鎖轉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三個人，修為都在金丹以上。”墨炎傳音道，“我會制造混亂，你趁機逃走。山下有片楓林，我們在那里匯合。”

葉青衣剛要反對，墨炎已經沖了出去！金光爆閃中，三名守衛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警報就被擊倒。但巨大的動靜引來了更多追兵，走廊盡頭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走！”墨炎推開窗戶，夜風呼嘯而入。

葉青衣猶豫了一瞬，還是攀上窗臺。就在她準備躍下的瞬間，一道黑影從屋頂撲下，長劍直取墨炎后心！

“小心！”她本能地甩出寒月簪，堪堪擋下這一擊。

黑影落地，露出真容——是林霜！但此時的她雙目赤紅，周身纏繞著黑氣，顯然已被邪術控制。

“師妹...”林霜的聲音卻依然溫柔，“別抵抗了，跟我回去...”

葉青衣心頭一顫，動作慢了半拍。林霜抓住機會，一劍刺來！墨炎閃電般擋在葉青衣面前，徒手抓住劍刃，金色血液順著手腕流淌。

“走！”他低吼一聲，另一只手結印，一道金光擊中林霜胸口。

葉青衣咬牙躍出窗外，借著幾處突出的檐角緩沖下落。身后傳來激烈的打斗聲和建筑崩塌的轟鳴。她落地后立刻藏入灌木叢，抬頭望去——靜室的窗戶已經破碎，墨炎被至少十名修士圍攻，其中不乏元嬰期的長老！

“不...”葉青衣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理智告訴她應該趁機逃走，但雙腿卻像生了根一般無法移動。

高處的戰況越發激烈。墨炎雖然修為高深，但寡不敵眾，加上之前的傷勢，漸漸落入下風。一名長老祭出捆仙索，纏住了他的雙腿；另一人則拋出一張金色大網，當頭罩下！

千鈞一發之際，墨炎突然仰天長嘯——那根本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而是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皮膚浮現出金色鱗片，四肢化為利爪，背后展開一對巨大的龍翼！

“玄陽真身！”有長老驚呼，“快結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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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時已晚。完全龍化的墨炎足有百丈長，輕輕一掙就撕裂了捆仙索和金網。龍尾一掃，整面墻壁轟然倒塌！月光下，他的金鱗熠熠生輝，每一片都如藝術品般精美，唯有右胸處有一塊顯眼的傷疤，鱗片殘缺不全。

葉青衣仰頭望著這壯觀而恐怖的景象，突然如遭雷擊——那塊傷疤！她見過！

八歲那年，她在后山溪邊救過一條受傷的小蛇。那蛇通體金黃，唯獨胸口有一塊丑陋的傷痕。她偷偷把它帶回去養在床下，每天省下自己的靈藥為它療傷。一個月后，小蛇突然消失，只留下一片金色鱗片...

“是你...”葉青衣喃喃自語，淚水模糊了視線，“一直都是你...”

空中的金龍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巨大的龍首轉向她藏身的灌木叢。那雙金色的豎瞳中閃過一絲溫柔，隨即又被戰斗的銳利取代。

“攔住他！別讓他帶走太陰靈體！”莫清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數道法寶光芒同時射向金龍，在他身上炸開朵朵血花。金龍痛苦地嘶吼一聲，卻依然俯沖而下，巨大的龍爪精準地撈起葉青衣，隨即振翅高飛！

“抓緊！”墨炎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

葉青衣緊緊抱住龍爪的一根指節，耳邊是呼嘯的狂風和下方修士們的咒罵聲。云清門的護山大陣已經啟動，半空中浮現出無數金色符文，組成一張巨大的網。

“會有點疼。”墨炎警告道，隨即加速沖向符網！

接觸的瞬間，葉青衣感到全身如被千萬根針同時刺入，痛得幾乎昏厥。但下一刻，一股溫暖的龍息包裹了她，抵消了大部分傷害。墨炎則沒那么幸運——符網深深勒入他的鱗片，金色血液如雨般灑落。

終于，伴隨著一聲撕裂般的巨響，他們突破了護山大陣！墨炎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飛行軌跡也變得不穩。

“你傷得太重了...”葉青衣焦急道，“找個地方降落吧！”

墨炎沒有回應，只是固執地向西飛行。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來到一座偏僻的山谷。墨炎終于支撐不住，緩緩降落在一處平臺上。落地瞬間，他變回了人形，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墨炎！”葉青衣慌忙扶起他，手忙腳亂地檢查傷勢。最嚴重的是右胸的貫穿傷，已經變成了紫黑色，周圍的皮膚開始潰爛。

“玄陰毒...”墨炎虛弱地說，“比想象中...擴散得快...”

葉青衣翻遍自己的乾坤袋，找出所有能用的解毒丹，一股腦喂給他。但墨炎的情況仍在惡化，金色的血液漸漸變成暗紅色，呼吸也越來越微弱。

“不，不要...”葉青衣聲音發抖，“你堅持住，我帶你去找大夫...”

墨炎輕輕握住她的手：“沒用的...聽我說完...”他艱難地喘息著，“二十年前...你母親救了我...把我從玄陰宗的實驗室帶出來...但她因此暴露了行蹤...”

葉青衣淚水滾落：“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報恩？”

“一開始是...”墨炎咳嗽幾聲，嘴角溢出金血，“后來...我發現了你的身份...太陰靈體...能解開龍族封印...也能解開魔尊封印...”

“別說了，保存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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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說...”墨炎固執地繼續，“我本想利用你...但在毒龍澗那三天...一切都變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青瑤師姐說得對...我犯了和她一樣的錯...”

葉青衣緊緊抱住他：“什么錯？愛上人類嗎？那算什么錯！”

墨炎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是啊...算什么錯...”他的手撫上葉青衣的臉頰，拭去她的淚水，“可惜...沒機會...證明了...”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也緩緩閉上。葉青衣驚恐地發現，他的體溫正在迅速下降！

“不！不許死！”她發瘋般搖晃他，“你還沒告訴我母親的事！還沒帶我去找龍王印！你答應過的！”

突然，她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那片碎成兩半的龍鱗。鋒利的邊緣劃破她的手指，鮮血滴在鱗片上。奇跡般地，兩半鱗片開始發光，緩緩愈合！

“以血為媒...”葉青衣想起古籍上的記載，毫不猶豫地將愈合的龍鱗按在墨炎胸前的傷口上。

鱗片接觸傷口的瞬間，爆發出耀眼的金光！葉青衣感到體內的太陰靈力不受控制地涌向墨炎，與他的玄陽龍息交織在一起。兩種截然相反的能量竟然產生了奇妙的共鳴，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墨炎的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傷口處的紫黑色毒素被金光一點點逼出，新生的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起作用了...”葉青衣喜極而泣，繼續輸送靈力。

然而好景不長，她很快感到力不從心。太陰靈力消耗過快，開始傷及本源。視線模糊了，耳邊嗡嗡作響，但她咬牙堅持，不肯松手。

就在她即將昏迷的瞬間，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夠了...”

葉青衣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金眸。墨炎雖然依舊虛弱，但眼中的神采已經回來了。他輕輕移開葉青衣的手，中斷了靈力傳輸。

“你...沒事了？”葉青衣聲音嘶啞。

墨炎緩緩坐起，胸前的傷口已經愈合大半：“多虧你。”他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色，眼中滿是復雜情緒，“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

“因為是你。”葉青衣簡單地說，隨即因為脫力而向前栽倒。

墨炎及時接住她，輕輕將她放在柔軟的草地上。月光下，葉青衣的臉龐如瓷器般脆弱。他忍不住伸手，拂開她額前的一縷碎發。

“我明白了，師姐...”他輕聲自語，“這就是為什么你寧愿承受龍焰焚身，也不愿放棄那個人類...”

葉青衣在昏睡中無意識地抓住他的手指，像是怕他再次消失。墨炎靜靜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已經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未來了。

這違背了守望者的所有戒律，違背了龍族的千年傳統，甚至違背了理智。但此刻，在這寂靜的山谷中，他甘愿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遠處，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為相擁的兩人鍍上金色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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