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道節氣之光在耕天劍刃流轉,陳青禾的身影與劍光幾乎重合。最前那根蚩尤藤須帶著腥甜的風撲到近前,藤面凸起的眼珠突然暴睜,射出的綠液在他臉頰劃出灼痕——那是比定波蓮毒更烈的“蝕靈涎”,竟能腐蝕稻殼甲胄的表層。
“師父小心!藤須里裹著孩童的指骨!”楚墨的魂魄在眉心急促提醒。陳青禾偏頭避開時,果然看見藤須斷裂處滾出枚細小的指骨,骨頭上還纏著半片青禾谷的校服布。
李肅的拐杖在溶洞地面劃出刺耳聲響,九根盤龍柱突然噴出血霧,與藤須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這些都是北境寒荒偽宿主的殘骨,你每斬斷一根,就等于親手碾碎他們的生機!”他的聲音里帶著癲狂,“看看你的劍上沾了多少冤魂血!”
耕天劍確實在發燙,劍身上的稻紋被綠液染得發暗。陳青禾突然將劍尖點地,大暑焚拳的烈焰順著劍身注入地底,那些纏向腳踝的藤根瞬間焦黑,卻在灰燼中鉆出更粗壯的新藤——蚩尤藤祖竟能以自身腐殖為養料,越挫越勇。
“節氣亂序訣·小滿破甲!”陳青禾左手捏訣,將體內的生機之力壓縮成米粒大小的光點,猛地拍在最近的藤須結節處。那光點爆發的瞬間,藤須突然像成熟的稻穗般飽滿膨脹,隨后從內部炸裂,飛濺的藤肉里竟嵌著半塊神農鼎殘片。
“又一塊!”楚墨的魂魄在識海驚呼。陳青禾揮劍挑飛殘片,發現這塊殘片的邊緣,與之前從培育艙收集的碎片嚴絲合縫。他突然明白,李肅故意讓藤祖吞噬這些殘片,就是為了用邪力淬煉出完整的神農鼎——一個只屬于藤祖的邪鼎。
溶洞深處的黑色蓮花突然劇烈震顫,花瓣層層展開,露出中央坐著的模糊人影。那人影穿著玄霄衛統領的鎧甲,胸口卻插著根直通蓮心的藤莖,正是三年前“病逝”的前任統領。
“連自己的上司都不放過。”陳青禾的劍風掃過祭壇,將楚墨軀體上的鎖鏈劈斷三根,“你用他的靈田署密令調動玄霄衛,再讓藤祖吞噬他滅口,好一手借刀殺人。”
李肅的拐杖突然化作藤鞭纏上陳青禾的手腕,綠液順著他的指尖往經脈里鉆:“老夫當年能讓你成為地脈校尉,就能讓你成為藤祖的第一份祭品!”他猛地拽動藤鞭,將陳青禾拖向黑色蓮花,“看看蓮心的‘鼎爐胚胎’,那是用你的血和楚墨的劍心熬了三個月的成果!”
陳青禾被拽得踉蹌幾步,膝蓋擦過祭壇邊緣的石棱,帶出一串火星。就在這瞬間,他看見楚墨軀體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甲縫里還嵌著塊熟悉的“驚蟄稻”殼——那是青禾谷今年新收的稻種,楚墨出發前特意裝在劍穗里當護身符。
“他還有意識!”陳青禾突然運轉春分崩拳,將生機之力順著被藤鞭纏住的手腕逆向推送。藤鞭立刻瘋狂生長,卻在觸及他心口時突然僵直——那里藏著枚用九穗神農袍邊角煉制的“護心稻”,專克邪藤。
趁李肅愣神的剎那,陳青禾翻身躍起,耕天劍貼著祭壇石面滑行,精準地挑開楚墨眉心的地脈結晶。結晶離體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紅光,楚墨的軀體突然劇烈抽搐,喉嚨里擠出破碎的聲音:“師...父...背...后...”
陳青禾猛地回頭,看見李肅的左手已化作藤矛,矛尖閃爍著青黑色的光,正對著他的后心。而更可怕的是,黑色蓮花的花瓣間,竟伸出無數條細如發絲的藤絲,悄無聲息地纏向楚墨的脖頸——藤祖在趁他們對峙時,要徹底奪走這具容器。
“九穗破·雙生斬!”
陳青禾做出了個違背常理的動作:他左手按住楚墨后心,將神農鼎殘片嵌入少年脊椎的斷口,右手的耕天劍同時反手刺出,劍刃擦著自己的肋骨掠過,精準地釘穿李肅的左肩。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溶洞中央碰撞——鼎片與楚墨體內殘存的劍心之力共鳴,在他背后催生出半面稻紋甲;而李肅左肩噴出的綠血濺在耕天劍上,竟讓劍刃生出層翠綠的嫩芽。
“你竟用自己的血喂劍?”李肅疼得嘶吼,卻發現左肩的傷口在自動愈合,只是新生的皮肉里鉆出了青禾谷的鐵骨草,“這是...春分崩拳的生機之力?”
陳青禾沒有回答,他正全神貫注地引導楚墨的魂魄歸位。少年的魂魄在識海里與他并肩而立,兩人同時伸手握住虛空中的劍影,在現實世界里,耕天劍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劍身上的稻紋與楚墨軀體后背的甲胄連成一片,形成完整的農耕圖。
黑色蓮花終于完全綻放,蓮心露出個由藤肉包裹的鼎狀胚胎,胚胎表面隱約可見“神農”二字。藤祖的核心意識順著藤絲蔓延過來,陳青禾甚至能在識海里聽見無數孩童的哭嚎,其中最清晰的,是外門弟子小柱的聲音。
“他們還活著!”陳青禾的耕眸穿透蓮心,看見鼎狀胚胎里蜷縮著無數透明的孩童虛影,“你把偽宿主的魂魄都封在里面,用他們的恐懼喂養藤祖!”
李肅被鐵骨草纏得動彈不得,臉上卻露出詭異的笑容:“現在知道太晚了!藤祖馬上就要消化這些魂魄,到時候別說你,整個帝國的地脈都會變成它的養料!”
楚墨的手指突然抓住陳青禾的手腕,他的眼睛雖然還沒睜開,但嘴角已勾起熟悉的弧度:“師父,還記得您教我的‘劍種’嗎?”他的指尖滲出滴金色的血,落在耕天劍的劍格處,瞬間長出株微型的九穗稻,“這是用您的血...和我的劍心...種的...”
那株九穗稻接觸劍格的瞬間,整柄耕天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溶洞頂部的培育艙紛紛炸裂,那些幸存的少年殘片化作金光匯入劍中,劍身上的稻紋突然活了過來,順著藤絲逆向攀爬,竟在黑色蓮花的花瓣上開出金色的稻花。
“不——!”李肅發出絕望的嘶吼。
陳青禾與楚墨對視一眼,無需多言便同時發力。耕天劍帶著兩人的合力刺入黑色蓮花,鼎狀胚胎在劍下發出玻璃破碎般的脆響,無數孩童虛影從裂縫中飛出,在二十四道節氣之光中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千藤谷的地脈——他們終于得到了解脫。
李肅的軀體在金光中迅速枯萎,只剩下那根蚩尤藤根拐杖還在扭動。陳青禾揮劍斬斷拐杖,發現杖芯里藏著塊玉牌,刻著帝國皇室的徽記。
“原來靈田署背后...還有皇室的影子。”陳青禾將玉牌收入百寶囊,低頭看向懷中的楚墨。少年的臉色已恢復紅潤,只是眉心還留著淡淡的稻紋印記——那是魂魄歸位的證明。
溶洞深處傳來地脈流動的清響,蚩尤藤祖的殘軀正在退化成普通的靈藤,藤葉上甚至長出了青禾谷特有的稻紋。陳青禾知道,這場戰斗雖然結束,但帝國深處的陰謀,才剛剛露出冰山一角。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楚墨,耕天劍在身后拖出長長的光軌,照亮那些正在枯萎的血色藤條。出口處的晨光正好照進來,在地上投下兩道依偎的影子,像極了青禾谷田埂上,農夫與學徒并肩行走的模樣。
“回去吧,該給弟子們上今年的第一課了。”陳青禾輕聲說。
楚墨在他懷里動了動,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師父...今年...我要學...種劍稻...”
晨光穿過溶洞的裂縫,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仿佛能一直延伸到青禾谷的靈田邊,延伸到那些正在等待豐收的稻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