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子嘴唇一張一合，有些害怕的搖了搖頭。

她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往后縮了縮，似是有些害怕沈迎。

“你莫怕?！鄙蛴瓏@息一聲，“我沒有惡意?！?

“你是不知道誰姓桑，還是沒有人姓桑？”她試探問著，可那女子卻害怕的越發厲害，渾身顫抖。

沈迎無奈一笑，“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身為僧人，便是佛子的信徒，我自然不敢害你……”

“??！”

原以為是安慰女子的話，可那女子卻徹底失控。

她驚恐的無聲呼喊，緊緊捂住耳朵，眼底一片猩紅。

“小師傅……”沈迎緊張上前，那女子卻狠狠將沈迎推倒在地，驚恐的跑出廟宇。

沈迎急的想起身追她，可先前被沈昭凰下令打的幾戒尺如今疼的厲害。這傷雖不要緊，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打在了脊背上，她咬牙堅持了一路，如今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

她撐著身子起來，卻又重心不穩，跌坐回原地，靠在支撐著殿宇的石柱稍作休憩。

方才那一下，那女子用了十足的力道，她都沒能反應過來就跌倒了。

沈迎艱難抬頭，疼的眼角沁出幾抹淚花；她望向門外，心中越發疑惑。

沈皇后不方便出手的事，莫非另有隱情？

……

足足半個時辰，沈迎才回到安排的寢殿。

她一路看了，重要之地，都有皇家禁軍重兵把守，十足安全。

可只有一點，沈清漪其實提醒她了。水深火熱，確實棘手。

昭月廟草叢遍布，幾條小徑周圍也是遍布著高高的灌木，極易起火。因此昭月廟的用火極為嚴苛，只有遠離草木的膳房才有柴火。

同時，也只有在膳房外有兩個水缸，用來日常烹飪和救火。可膳房偏遠，離寢殿和正中佛堂足足有半盞茶的腳程。

這若是意外起了火……

沈迎都有些不敢想象，若是皇后出了意外，那他們所有人都脫不了干系。

“怎么才回來啊？”

行至屋外，便見沈清漪坐在旁邊屋子的屋檐下，悠閑品茶。

她見到沈迎，笑容慈善的讓人心底發毛，“我的好三姐，可曾將一切安排妥當？”

“可千萬別出意外啊，別你自己賠命不夠，再搭上我和我母親的命。”

沈迎懶得理她。蠢得如此明顯，當真是無藥可救了。

她剛推開自己屋門，沈清漪卻是玩笑般，朝她丟了個棗仁。

“呀，三姐。”沈清漪掩唇輕笑，“你可千萬小心，門口別落下食物呀。”

“這昭月廟不比咱們府中，蚊蟲甚多。若是不小心將蛇引進去了，可比引進來刺客要可怕多了！”

沈迎深吸一口氣，心中微有些慍怒。

她狠狠望向沈清漪，卻見沈清漪故作害怕的往身邊女子身邊靠了下，“呀！姜姐姐你看，我三姐好兇好可怕啊。”

“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心事，想殺人滅口吧？”

身邊，姜令儀自始至終都掛著一抹溫煦的笑容。她溫柔的輕輕拍了拍沈清漪的肩膀，嗓音清亮又柔和，“不會的?！?

說罷，她抬起頭，看向沈迎，“沈迎妹妹，溫柔嫻雅，是不會草芥人命的。”

沈迎這才注意到姜令儀。

她目光平靜，心中是說不出的復雜。

算起來，姜令儀算得上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伤c姜令儀的緣分，并不深。

母親從前遭姜志明毒打責罵時，全府上下怕觸了姜志明的霉頭不敢伸出援手，包括主母和自己這位唯一嫡出的姐姐。

沈迎的印象里，這位嫡姐一直體弱多病，甚少出門。她甚至都沒見過姜令儀幾面，更談不上感情。

她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姜令儀最好不要太過聰明看出她的真實身份。若是她足夠聰明自然不會拆穿她，若是她非要作死，她也不會因為一層血緣紐帶就下不去手。

不過現在看來，這位姜娘子，是個聰明人。

“姜娘子，四妹妹?！鄙蛴戳斯创?，望著天邊將要落下的朝陽。

“天就要黑了。此處燈火微弱，可要小心了?！?

她笑意幽深，那雙深淵般駭人的眸子如墨色般深沉，一望不見底。

沈清漪被她沒由頭的話弄得有些煩躁。住持特意交代了，因長明燈都要在佛像前供奉佛祖為迷路的世人引路，因此廟里火折子很少。

往往天黑了，女僧們便要回到屋內休息。

“姜姐姐，虧你還為她說話呢。”沈清漪越想越氣，狠狠剜一眼沈迎。

她冷聲，“沈迎，此處沒有外人，你也不必與我姐妹相稱，我聽著惡心！要殺我的人口口聲聲喊我妹妹，想想便毛骨悚然。”

“我奉勸你一句，入夜了最好別亂跑。這里的女僧們都不會說話，沒人給你指路！”

沈迎頓時察覺到了異樣，那是自己一直以來忽略了的細節。

她看向沈清漪，語氣有些許迫切，“女僧，都不會說話嗎？”

沈清漪嘲諷一笑，似是在嘲諷她的見識淺薄，“你久離盛京自然孤陋寡聞，昭月廟能成為欽定的皇家寺廟，見了二圣也能不跪，是因為這里的住持功德無量！”

“她不僅供奉佛祖為世人解惑，還收留了盛京城里這些失音的女子。這些女子不會說話，在盛京城最多只能做個妾室。”

“若不是住持收留，這些女主怕早就被家中拋棄，隨便尋個由頭打發到大戶人家做妾了，一輩子沒有自由，還不如在這皇家寺廟，衣食無憂隨心所欲?！?

沈清漪見沈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笑容越發肆意，“瞧你那副沒見識的樣子。”

她拉著姜令儀的手就往屋內走，“姜姐姐，咱們不理她?！?

“這兒一共兩間屋子，我實在不想跟她住一起，跟一個隨時要我命的人睡一起晦氣死了！”

抱怨聲直到兩人進了隔壁的房間才消失，沈迎緊鎖眉頭，滿心的疑惑。

若是沈清漪說的這樣，那這里的女子應該高興才是。選擇了自己的路，應該以此為傲。

為何每個人都一副木訥的模樣，像是行尸走肉般麻木？偶有幾個面露驚慌的女子，又是為何恐懼？

方才她提到了佛祖時，那女子便失控了。

這座皇家寺廟，看似處處禪心佛意，深明大義，卻又滿是詭異之處。

最后一縷陽光，被山巒遮住。

沈迎猛然抬頭，望向暗沉的天空。

天色，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