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霓虹煉獄

小汪在腳手架上追逐自己的影子時，霓虹燈將他撕成無數碎片。廣告屏上的金發模特沖他眨著眼睛，唇膏廣告牌滴落的猩紅液體讓他想起老崔酒瓶炸開的瞬間。他學會在地鐵通風口捕捉人類的恐懼——早高峰的汗味混著咖啡因，深夜的皮鞋摩擦地面時總帶著未服刑的顫抖。

某個梅雨季，小汪在寫字樓天臺救下懸梁的少女。她懷里的劇本散落一地，月光下《流浪狗啟示錄》的標題燙金刺目。少女顫抖著解開他項圈上的鋼筆帽，任憑墨水在泛黃的論文上洇出黑洞。當她用他的爪印補全劇本缺頁時，小汪看見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緞帶早已腐朽，鏡像卻生出倒刺。

城市是永不閉眼的巨獸。小汪在自動販賣機的紅光中數人類的硬幣，在地鐵安檢儀的X光里看行李箱里的謊言，在教堂尖頂上聽鐘聲如何被廣場舞音箱吞噬。某夜他追逐著穿Prada的婦人闖入奢侈品店，玻璃幕墻反射出無數個鍍金的自己——那些被香奈兒束縛的狼耳，此刻正在皮草大衣的絨毛里發抖。

少女消失前，在他項圈上系了張地鐵卡。小汪用鼻尖頂著卡槽，穿梭在涌動的人潮中。他看見西裝革履的男子在廁所隔間里撕碎報表，看見穿JK制服的少女在自動售貨機前嘔吐，看見戴金項鏈的老婦在寺廟功德箱前數零錢。當他在換乘通道的電子屏前駐足時，監控系統捕捉到驚人畫面——流浪狗的倒影正逐字吞食滾動的股票行情。

暴雨夜，小汪叼著半截劇本沖進片場。探照燈將他的影子投上綠幕，臨時演員們驚恐地發現，這只狗的瞳孔里正播放著他們被刪減的人生片段。導演在監視器前渾身發抖——畫面上，小汪正用爪子摩挲著道具桌上的人皮面具，而他項圈上的鋼筆突然滴落墨汁，在劇本扉頁洇開新的章句：所有人類一律平等，但有些人類更值得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