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先生，十天過去了，我馬上要離開倫敦，想再次參觀一下工廠，看看生產進度如何了？”

雨果再次來到工廠，笑瞇瞇的看著托馬斯，懷著無比真誠的目的，想看一眼貨物。

托馬斯艱難的咽下口水，擦拭下額頭并不存在的汗珠，尷尬的笑道：“還要再等等。”

“等等？”雨果不解的問道。

“出了一點問題，哦，不，是進度沒調配好。”托馬斯差一點就說漏嘴，立刻改口道。

雨果當然知道什么情況，不過仍舊耐心的說道：“那能否先生產幾件，也好安心的離開倫敦。”

“我...”托馬斯嘴唇顫抖的碰撞，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雨果心里暗自一笑，以當前的科技水平，沒有淬火加回火工藝，高碳鋼針無法量產，帆布、皮革等硬質材料也無法被穿透。

根本不可能按時交貨。

除非他給托馬斯七八年時間，等到亨利.貝塞麥靈光一閃，發明以他名字命名的轉爐煉鋼法，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不過如果對方足夠有錢，做到不計成本，從瑞典訂購優質高碳鋼，也能硬著頭皮完成這單生意。

“先生，你是否有所隱瞞。”雨果不再打啞謎，直白的問道。

托馬斯驚恐的后退幾步，艱難的否定道：“不，沒有問題，很快就可以生產。”

雨果見對方還在狡辯，刷的一下拿出合同，厲聲呵斥道：“按照合同約定，三天前你就該拿出成品！”

托馬斯一聽，臉色灰敗，帶著哭腔說道：“我...我被欺騙了。”

“先生，說話注意一點，我沒有騙你，拿出了真金白銀來訂購商品。”雨果當然知道托馬斯被騙了，但演戲要演全套，語氣變得更加嚴厲。

如果托對方還敢狡辯，他不介意告對方誹謗。

托馬斯瘋狂揉著頭發，大聲分辨道：“是豪，是我的合作伙伴欺騙了我，沒有告訴不能縫制硬質材料。”

緊身胸衣制造商用的輕薄材料，托馬斯沒有經過多次實驗，匆忙的買下專利，這會吃到了苦果。

“我只認合同！”雨果嚴厲的說道。

他不想聽雙方的合作事宜，與波士頓的斗爭馬上將要打響，專利必須拿到手上。

三巨頭是工業加銀行的復合財團，戰爭打起來的時間曠日持久，他不能保證腳踏式縫紉機的秘密一直不會泄露。

若是專利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時候豪被三巨頭用利益誘惑，他會瞬間被擠出紡織行業。

雨果不能容忍失敗，哪怕紡織業在規劃中屬于蠅頭小利。

托馬斯拉攏著腦袋，祈求的說道：“三天，不！兩天時間，馬上把合作伙伴叫回來。”

“去利物浦？讓合作伙伴一起賠償？”雨果帶著詢問，實則提醒的目的說道。

英國的工業水平遠超美國，鐵路網絡也同樣如此，倫敦到利物浦僅需轉車一次，最快能七八個小時到達，而差不多距離的紐約到波士頓，則需要多次轉車，時間超過12個小時。

兩天時間，足夠托馬斯把豪從利物浦拖回來。

托馬斯一聽，瘋狂點頭，急切的說道：“沒錯，他欺騙了我，必須承擔賠償責任。”

這他看來，豪是美國人，又是手搖式縫紉機的發明人，不在美國販賣專利，尋找合伙人，卻千里迢迢來到英國，賣給他這個緊身胸衣制造商。

那么他有理由懷疑，豪是明明知道缺點，卻選擇故意隱瞞，專門挑選生產輕薄材料的紡織工廠。

“唉！”雨果輕嘆一聲，表現出理解的態度，“誰叫我心地善良。”

他來英國就是為了專利，能通過托馬斯把豪拉下水，是最好不過。

等了兩天。

雨果再次來到工廠。

還沒進到托馬斯的辦公室，就聽到氣急敗壞的叫喊。

托馬斯大罵豪是一名黑心的商人，是該死的騙子，沒有告訴他不能縫制硬質材料時。

而好不容易賣出專利的豪，稱技術進步在前期都有缺點，通過逐漸的改良，自然就可以克服，并且還責怪托馬斯不主動詢問。

“這個時候不統一戰線對付我，反而互相責怪。”雨果笑瞇瞇的摸著下巴，預感事情正在朝著勝利的方向前進。

不過他在走到房間前，迅速挑戰好臉色，露出陰沉的表情，一腳踹開房門。

砰的一聲！

雨果瞧見房間里的兩人嚇了一跳，猛的扭頭，當看到是自己時，驚的從椅子上彈起來。

“先生們，原來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雨果眼里冒著危險的紅光，死死的看著兩人，他毫不客氣的拿起辦公桌上的雪茄，熟練的點燃，猛的吸了一大口。

“先生，我也是受害者啊。”托馬斯快速說道。

“你？”

雨果瞳孔輕微收縮，死死盯著托馬斯鼻梁上方，極具壓迫力說道：“我有理由懷疑，你們兩個是合伙起來欺騙我，看我是一個美國人，沒有時間和金錢打跨國官司。”

跨國官司要上樞密院司法委員會審理，過程和手續極其繁瑣，哪怕就算最后贏了，很多中小企業主也會破產。

托馬斯一聽要打官司，尖叫道：“是他！是他先欺騙了我，先生，我們一起去法院告他！”

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托馬斯毫不猶豫的出賣了同伙。

雨果皺著眉頭，轉過頭看向伊萊亞斯.豪，后者穿著樸素的衣服，似乎真的只有托馬斯這個冤大頭買了專利。

他見對方額頭冒著冷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開口提醒道：“看你的樣子，不像能賠得起4400美金的樣子。”

“我沒有欺騙任何人，是他自己沒有問。”豪硬氣的答道。

雨果見對方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腦海中搜刮出愛德華這幾天對他突擊培訓的法律知識，咳嗽一聲，老練的開口。

“按照合同法原則，你屬于欺詐性失實陳述，托馬斯先生可以要求廢除專利購買協議并追回款項，并要彌補因欺詐導致的損失。”

“我...”豪支支吾吾半天，講不出一句話。

就在此時，房門被敲響，秘書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秘書尷尬的笑了笑，對著豪說道：“先生，有一封你夫人的來信。”

這封信當然是雨果在街上觀察良久，委托了一位長相憨厚老實的人帶到工廠來。

他如果主動交給豪，托馬斯會以為兩個美國人聯合起來行騙。

做好事嘛，不留名不是應該的嗎。

“伊麗莎白！”

豪看到信件的內容，瞬間跌倒在地上，眼角劃出兩道淚痕。

他發明手搖式縫紉機之后，天天東奔西跑的販賣專利，可結果卻很不順利，無奈之下，他和孩子們在1846年就來到英國，希望能碰碰運氣。

專利雖在有意隱瞞下販賣成功，可這才不到兩個月，缺陷就被人發現，要賠償一筆錢。

而自己的妻子也奄奄一息，即將面見上帝。

“一定是上帝的懲罰。”豪嗚咽的說道。

托馬斯道：“上帝要懲罰你，為什么連我也一起懲罰了。”

他心中充滿了怨氣，自己好心好意買了專利，結果換來快要破產的結局。

豪抹掉眼角的眼淚，抬頭看著雨果說道：“先生，雖然專利有缺陷，可輕薄布料沒有問題，還能值點錢，希望你......”

雨果內心一喜，見對方說不出口，主動問道：“希望我買下來？”

“托馬斯花了250英鎊，現在雖然值不到這個價格，但多少能賣一點錢，賠償你的損失。”豪的額頭在大冬天冒出細密的汗珠，不自信的說道。

豪的專利值不值錢，要看在誰的手里，在托馬斯手里，不光有硬質材料無法穿透的問題，還涉及到卡布料的問題。

但就算卡布料，也比手工快很多，所以托馬斯才沒有感覺。

而雨果的腳踏式縫紉機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至于硬質材料，他同樣沒什么好辦法。

不過既然豪主動提出要賣專利，雨果不會拒絕。

他深吸一口氣，裝作非常艱難的樣子看著托馬斯，無奈的說道：我有個建議，看在夫人即將面見上帝的份上，能否不起訴你的合作伙伴。”

話還未說完，托馬斯尖銳的喊道：“先生，我也是受害者，免于賠償？天啊！你也免了我的賠償吧！”

雨果擺擺手，繼續說道：“你把專利轉給我，外加200美金的賠償，我們的合同就解除了，至于你...”

他轉頭看著豪說道：“把250英鎊退給托馬斯，我再給你200美金，購買你的全球專利權。”

說是全球，其實除了歐洲、北美，好像別的國家也不需要注冊專利，那些地方要么是蠻荒世界，要么連現代法律都沒有。

看在豪夫人的面子上，雨果提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先生，謝謝你，你簡直是上帝派來的天使！”托馬斯和豪松了一口氣，不約而同的贊美道。

前期不需要迎來破產，后者不光免于官司，還賣了一點錢。

“簽合同吧。”

雨果聳聳肩，沒辦法，誰叫自己心善呢，離開之前還給豪的夫人還留下50美金的醫藥錢。

現在要是不給點錢，豪估摸著連回去的船票都買不起，見不到自己的夫人，做好事都沒人能記住。

走出廠區，觀看了全程的愛德華不解的問道：“你心里在盤算什么。”

以他對雨果的了解，對方絕不會如此好說話，主動放棄即將到手的4400美金。

雨果干笑兩聲：“我想清楚了，人最重要的是好名聲，從今天起，我要按照一個好人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

愛德華翻了個白眼，他絕不會相信披著人皮的魔鬼會如此好心，可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這樣做。

...

PS：真實歷史上伊麗莎白.詹寧斯.豪在1848年6月（也有記載是1849年）死于肺結核。

250英鎊在當時應該有1000多點美金吧，具體的不好換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