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紡織品交易市場。

交易市場的名字雖然帶著波士頓，但羅德島，紐約等東北部的紡織品都在此處交易，稱呼其被東北部紡織品交易市場更為準確。

一進大廳，雨果就聽到人們的哀嚎，跟前幾天那些快要破產的中小工廠主的聲音是那么的相似。

他拉著一個人問道：“怎么回事？”

“瘋了！都瘋了。”那人臉色蒼白，指著遠處的黑板，嘴里不停的重復。

“瘋？”雨果見問不出什么，直接快步走到黑板前。

交易大廳的黑板會寫上各種布料的價格，商人們如果覺得合適，可以當場與人商談，敲定好具體的交貨時間。

當雨果看到上面的價格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交易大廳的巨型黑板上，清楚的寫著：印花棉布每匹售價3美金，白棉布每匹售價3.2美金。

要知道，在波士頓大罷工之前，印花棉花4.3美金，白棉布4.5美金。

如此瘋狂的降價行為，已不是技術進步帶來的成本降低，又或者經濟危機造成銷量暴跌能夠解釋。

雨果摸著下巴，心中有了些許猜測，不過還需要進一步證實，他走到大廳另一側，人員相當較少的地方，抬頭看向高檔布料的價格。

英國羊毛呢，根據工藝不同，每匹售價10到30美金不等。

法國絲綢，根據工藝不同，每匹售價60到150美金不等。

他看到高檔布料的價格沒有變化，心中有了猜測，嘆息道：“統一東北部的紡織業，進而統一全美國？”

雨果摸著下巴，沉思這個念頭的可行性。

彼此的交通不太發達，設計到日用品等行業有點類似雨果小時候的樣子，各個城市都有自己的產業，而紡織業就是其中之一。

表面看紐約、費城等地都有，可紡織中心是蒸汽動力普及度很高的波士頓，和以血汗工廠文明的羅德島，其他地方在這兩地面前屬于小打小鬧。

現在經過雨果的一番操作，波士頓僅剩下家庭作坊，和極少數幸運的中小型工廠主。

而得益于大罷工帶來的破壞，羅德島的同行收購了大量動力紡織機、織布機，加快了機器的更新換代。

兩方面帶來的收益，讓他們按耐不住壟斷的沖動，開啟了新一輪的競爭。

而競爭，最終體現在價格上面。

現在黑板上的布料價格，他要么捏著鼻子認，做賠本買賣，要么做高檔布料。

不過他相信，自己這邊剛做好高檔布料，價格馬上就會如普通布料一樣迎來大跳水。

“為了把大家出去，值得嗎？”

雨果不認為自己值得專門針對，他還沒那么大的體量。

到換一個角度來看，當前的形式一片大好，倘若他是那是四位，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對手從行業中擠出去。

壟斷能帶來龐大的利益，而利益帶來競爭。

這是陽謀，為了把他擠出紡織業，行業巨頭通過更大規模的生產，與銀行錯綜復雜的關系來降低成本，可他做不到，他沒有龐大的勢力，更沒有一家屬于自己的銀行。

黑板上的價格，已低于他的成本價。

似乎只剩下離開波士頓這一條路。

“內森，勞倫斯兄弟，威廉，霍雷肖昨天的朋友，今天的敵人。”

雨果默默的看來一眼黑板，陰沉著臉離開，沒有人能讓他離開某個行業，哪怕他內心并不重視紡織業，首先進軍是因為投資小，見效快，符合前期實力弱小，資金薄弱的自身條件。

但現在挑戰上了門，雨果改變了想法：“為了壟斷！哪怕它天崩地裂！”

回到酒店。

塞西莉亞今天本來是要陪雨果一起去交易市場，可她坐了一天的火車，哪怕是頭等艙，依舊腰酸背痛，早上起不來床。

然而，沒曾想，還不到一個小時，雨果就回來了。

“這么快就賣完了？”塞西莉亞無力的問道。

雨果陰沉著一張臉，沒有回答情人的話，坐在窗臺邊，手指有規矩的敲擊著扶手，腦海中思考著對策。

塞西莉亞察覺到氣氛不對，艱難起身，從后面抱住雨果，輕聲問道：“不順利？”

雨果轉過身，捧著精美的臉蛋，把交易大廳的事情說了一遍。

“把你擠出紡織業？有證據嗎？”塞西莉亞問道。

“只有弱者才需要尋找證據。”

雨果噗嗤一笑，這事還需要什么證據，擺明了的事情，而且是陽謀，明著出招告訴你，價格就是這樣，愛賣不賣。

是完全合法、自由的商業競爭行為，挑不出一點毛病。

“那怎么辦，想好對策了嗎？”塞西莉亞躍躍欲試的問道。

雨果看著對方還沒明白事情的緊迫性，苦笑道：“暫時沒有，但...”

雨果還未說完，塞西莉亞迫不及待的說道：“要不跟我回紐約，當個專利商人？”

“你認為我會輸？”雨果笑瞇瞇的問道。

開什么玩笑！

以失敗者的姿態灰溜溜的回去，克羅克夫人絕對會把他罵死，打心眼里鄙視破壞婚姻又吃軟飯的家伙。

“我聽說勞倫斯兄弟分別給哈佛大學捐贈了4萬美金。”塞西莉亞好心的提醒道。

雙方根本不在一個維度，她不想男人最終破產，守著專利收錢沒什么不好，父親不也是守著眾議院商業委員會主席的位置，聚集了大量的財富。

在她看來，兩者沒有本質區別。

“加起來8萬美金，可真有錢啊。”雨果默默的說道。

隨后，他站起身，在房間來回走動，沉思良久之后，雨果摸著下巴，鄭重其事的說道：“我需要你幫助。”

“需要多少錢！”塞西莉亞太開心了，男人終于有用的上她的地方。

“你怎么每次都說這個。”

雨果翻了個白眼，怎么就跟送錢過不去了，再說了，真要拿了女人的錢，等紡織業統一，他的專利就賣不掉五美金了，難不成一輩子吃軟飯。

塞西莉亞委屈的說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雨果見小富婆受了委屈，急忙走上前去，耐心安慰一番，然后說了自己的計劃。

“你怎么知道？”

塞西莉亞盯著墻壁上的美國地圖，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滿臉的不敢置信，實在是雨果說的話太超前，屬于未卜先知。

雨果微微一笑：“保密！”

接下來日子，他馬不停蹄的開始安排布置，計劃悄悄轉移一部分工人。

老管家最近得到威廉的指示，每天會抽時間來波士頓動力觀察。

今天，他發現了不一樣的情況。

往常，波士頓動力大門還沒打開，就聚集了不少工人，而現在，門口稀稀拉拉的站著十幾個人，似乎有些工人被開除了。

“也可能是主動離開了。”老管家約翰默默想道。

過了一會，工廠大門打開，西恩逆著人流，抖動著臉上的刀疤，和工人們友好的打招呼，然后掛上了招聘的木牌。

老管家一看，就知道威廉先生等人的計劃成功了，波士頓動力快要經營不下去了，掛招聘木牌是幌子，為了穩住剩余的工人，好讓大家能免費干上一段時間。

他記得早幾年，好多工廠主在受不了三巨頭打壓，快要破產時，都會重新招聘一批工人，用不給薪水，長達半年的試用期來茍延殘喘。

不過都是垂死掙扎，沒有雄厚的資本，破產是時間問題。

“雨果先生，大家依舊會感謝你，要怪就怪你實力不夠，不知道激流勇退的道理。”

老管家摸摸胡須，掉頭就走，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匯報給威廉先生。

燈塔街10號別墅。

威廉聽到老管家的匯報，肥胖的身軀笑得像顫抖的機器：“我們終于要統一波士頓紡織業了，沒有人能阻擋我們。”

內森陰惻惻笑道：“什么東西，一個泥腿子而已，有了點運氣，居然敢和我們分享成果。”

勞倫斯點頭搖頭：“他們專利過不了多久會一文不值。”

房間內，三人暢想著統一紡織業，高高的舉起酒杯。

只有威廉太太，惆悵的看著窗外，那里有一朵枯萎的花朵，是上次工人沖進燈塔街時踩踏壞的。

從那一天開始，命運的軌跡發生了變化，她遇到了一個人，但現在看來，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

PS：阿伯特.勞倫斯在1847年捐贈5萬美元用于建立哈佛大學勞倫斯科學學院，這里藝術加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