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歸宿 愛，為什么不要 一

秋去冬來。青草干枯，樹葉落盡后，又迎來一個凜冬。

年底將至，季嵐回去看望父母，在一通“你都33歲了，不要再挑三揀四了，趕緊嫁了吧”的催婚魔咒中落荒而逃。

要不是她一再強調自己的年齡不能按毛歲算，她在紀母口中這會已經是35歲了。

季嵐在車上給韋嘉倫打了個電話，你那工廠就這樣扔給紀剛嗎？你每個月給人家開多少錢？

韋嘉倫耐心地解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是過來學習的，我們說好了，他要承包我的一個車間，那個車間不怎么賺錢，有點雞肋，他想要就給他，用心點也能讓他養活一家老小。

不早說，季嵐埋怨，害得我都不敢去見李玉米。

有什么不敢見的？紀剛那人不適合做銷售，不過忙車間的事，我看還挺認真的，他可以去搞搞生產，沒準還真能搞出點名堂。你那朋友一個人賺錢養家，也很辛苦。

你還知道她養家辛苦，也沒見你給她對象開一分錢工資。

你之前不缺個助理嗎？也不拉她一把。

是我不幫她？是人家不來好嗎！我都問過她兩回了。

韋嘉倫笑，喲，看不出你朋友還這么心高氣傲啊，不在你手下覓食。

嗯，季嵐若有所思，是比較要強，有點我當年的樣子。

她像以前的你？韋嘉倫問。

我說個性。好了，你沒事趕緊回來！

你這陣子不是在忙公司的年會嗎？

你最好早點回來，回來晚了，我就在年會上跟人跑了！季嵐撂了電話。

不料手機又響了。韋嘉倫說，我爸媽要去海南旅游，你要同去嗎？

去年年中韋嘉倫的媽媽去九寨溝自駕游前也曾來電問她是否同去，季嵐婉言謝絕。那是兩個年近七旬的老人——保養得倒挺好，男的風度翩翩女的舉止優雅，未見老態。因為韋母是做生意的，兩人聊職場聊社交。而韋父是教授，原本就在同一個大學，所以也不會無話可談。季嵐見過韋嘉倫的父母一次，那次更多的時候是正襟危坐傾聽他談人生談哲理。實在找不到話說，那就聊聊杭州和沈陽吧。跟自己的父母，反倒無話可說呢。韋嘉倫的父母每年寒暑假都會安排自駕游，近年也兩次邀請過季嵐同行，但真要和他們長久相處，季嵐還真有點膽怯。他的父母倒是思想開明，只是季嵐怕自己掌握不好分寸，常以工作忙為辭。

你就不能換個說辭？每回都說工作忙。韋嘉倫說。

不也是事實嗎？季嵐反問。你幫我找個好理由，把你父母哄高興點。

這可得你上陣，他們多喜歡你。韋嘉倫笑，我哄哄你還行。

電話可是打到你那，不是打到我這的。你是怎么說的？季嵐好奇。

我說季嵐不去了。

你怎么可以這樣直截了當？

要不你打個電話去跟他們說說，挽救一下？韋嘉倫等著季嵐去幫他應付父母催婚。

少給我下套！

自己的父母念經式的低段位催婚魔咒她還應付不過來呢，韋嘉倫的父母段位只會更高不會更低。也許韋父一番人生哲理談下來，季嵐就稀里糊涂點頭應承了。

要是你去一趟沈陽為他們送行，就顯得更有誠意了。韋嘉倫還是不死心。他父母十幾年來長住沈陽。韋嘉倫半個月回去一趟，離得近，經常是當天去當天回，有時也過一夜。季嵐卻不愿同往。

我閑的！

沒事，過幾天也許他們會經過你的公司，你見還是不見？

什么？季嵐差點跳起來，你趕緊攔住，跟他們說不順道。

爸媽是自駕，一路看風景，旁的支的，只要不偏離主線，哪都順道。韋嘉倫還要在口頭上占她點便宜。

那你趕緊給我回來！我應付不來！

我就想看你慌亂的樣子。韋嘉倫在那頭壞笑。

他見過她出現在社交場合比如奉天酒店時強大的氣場，在酒桌上八面玲瓏什么人都能拿下的架勢。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她不知所措甚至面紅耳赤慌亂的模樣。不能看到她這幅樣子還真是可惜。他甚至還見過她和一個男士在他們經常去的西餐廳約會的樣子，男人送她首飾時她眉眼含笑還帶著幾分羞澀。每每想起這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那我這兩天就出差給你看！季嵐撂了電話。

房子真是空曠冷清。幾個月來，兩人聚少離多。

已經很多年了，季嵐不再像這幾天這樣無助地等待過一個人，那是一種揪心的等待，每一分一秒都是在煎熬中度過。

兩個月前他去陪他生病的父親，雖然一個星期就出院，不過韋嘉倫還是留下來陪了一個多月。季嵐也在一個周末去醫院看望他的父親，因為怕被催婚，來去匆匆，兩人根本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好不容易盼著他回來，才一個星期又奔赴南方，去考察一家公司，他所在的工廠要與那家公司合作一個項目，所以出差的時間也要長些，半個月。但是就在過去的幾年里，即便他一去數月，她也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焦燥不安。

季嵐雙手抱胸，右手指夾著一根蘇煙，赤著腳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兩天沒去上班了，她請了病假。總監的咆哮仿佛還在耳邊：“你怎么能在這個時候休假？公司的年會年會年會有多重要你明白嗎？沒你還辦個屁年會？！”

工作了八年，一向精明能干的她突然覺得累了，那種累是從內到外的累，是七老八十的累，一座大廈頃刻間訇然坍塌的累！

那是她熱愛的營銷事業，尤其是在年會這么重要的時間點，她從來都是公司年會上那顆最光彩奪目的珍珠。為什么會突然感到力不從心？她沒有頭緒。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墻，仰望著天花板，突然覺得連房子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沒有了韋嘉倫，它還像一個家么？可是有了韋嘉倫，就連一個火柴盒也充滿了象征的美感。

歷經了這七老八十的累后，她才發覺年青時的季嵐、年青時的韋嘉倫是多么的張揚！他們對婚姻不屑一顧，對戀人間爭風吃醋的把戲嗤之以鼻。結了婚的男男女女在他們眼里是那樣的俗不可耐，就像一個濃妝艷抹自認時髦的女人，以為手上戴著十個戒指、頸上箍著一條三股尼龍繩一般粗的黃金項鏈就是時尚一樣，絕對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