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市中心的快捷酒店里，柯遙輾轉難眠。每當她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個旗袍人偶緩緩轉動的頭顱和似笑非笑的嘴角。凌晨兩點，她終于放棄入睡的嘗試，打開筆記本電腦搜索“楚云裳“。

屏幕上很快彈出幾條結果：楚云裳，1920年代著名京劇花旦，以飾演《牡丹亭》中的杜麗娘聞名，1925年突然退出舞臺，隱居青梧市，1927年離奇死亡，年僅28歲...

柯遙點開一張老照片，黑白影像中的女子穿著戲服，面容與棲云居大廳里的肖像一模一樣。照片下方的說明文字引起了她的注意：“楚云裳最后一場演出后神秘失蹤三日，歸來后即宣布退出舞臺，坊間傳聞其遭遇不測...“

她正想深入查看，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柯遙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柯小姐。“是沈默的聲音，背景里似乎有風聲，“您還好嗎？“

“我...還好，就是睡不著。“柯遙有些驚訝他會在這個時間打來，“有什么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您有沒有聽到什么...異常的聲音？“

柯遙頓時繃緊了神經：“什么意思？“

“沒什么，只是例行詢問。“沈默的語氣恢復了平靜，“明天早上九點我來酒店接您，我們一起吃早餐，然后去棲云居。晚安。“

電話掛斷了，留下滿腹疑問的柯遙。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望向夜色中的城市。遠處，棲云居所在的老城區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零星幾點燈光。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看到其中一盞燈閃爍了幾下，就像有人在黑暗中發出信號。

第二天早上，柯遙頂著黑眼圈來到酒店餐廳時，沈默已經等在那里。他今天穿著深藍色襯衫和黑色休閑褲，看起來比昨晚精神許多。

“睡得不好？“沈默推給她一杯咖啡。

柯遙道謝后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讓她清醒了些：“查了些關于楚云裳的資料。她的死因是什么？“

沈默的筷子微微一頓：“官方記錄是心臟病突發，但...“他壓低聲音，“有傳言說她死于某種詛咒。“

“詛咒？“柯遙差點被咖啡嗆到。

“楚云裳退出舞臺前，曾從一個古董商那里得到一件據說來自明朝的法器。“沈默的聲音幾乎只有柯遙能聽見，“那之后她就變得古怪，經常半夜在宅子里唱戲，還對人說自己'時日無多'。“

柯遙想起閣樓上的紅木箱：“那個法器...是箱子嗎？“

沈默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您怎么知道？“

“猜的。“柯遙沒有提符文的事，“今天能打開它嗎？“

“也許。“沈默的表情變得復雜，“但有些東西，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早餐后，他們驅車前往棲云居。白天的老宅看起來沒那么陰森，但依然透著一種時光停滯的詭異感。沈默從車里拿出一個黑色工具箱，里面裝著各種柯遙不認識的儀器。

“這是做什么用的？“柯遙好奇地問。

“測量電磁場、溫度變化...老房子常有異常讀數。“沈默輕描淡寫地說，但柯遙注意到工具箱底層有幾件像是法器的東西。

他們從一樓開始系統檢查。沈默的儀器在一樓沒有發現異常，直到二樓那間人偶房門前，電磁場測量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這里的讀數高得離譜。“沈默皺眉看著顯示屏，“比正常值高出二十倍。“

柯遙的手心冒出冷汗：“這意味著什么？“

“通常與強烈的精神能量殘留有關。“沈默謹慎地說，“可能是過去發生在這里的強烈情緒留下了印記。“

他推開門，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人偶房間看起來沒那么恐怖了。旗袍人偶依然站在房間中央，但此刻它只是一個精致的工藝品，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沈默繞著人偶檢查，突然在人偶背后停下：“柯小姐，您過來看。“

柯遙走過去，看到人偶的旗袍后領處繡著一個小小的符號，與紅木箱上的符文相似。

“這是楚云裳的標記？“她問道。

沈默搖頭：“這是一種封印符號，用來...“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人偶的手突然抬了起來，纖細的手指指向房間角落的一個舊衣柜。

柯遙驚得后退一步，但沈默卻似乎早有預料。他走向衣柜，小心地打開門。里面掛滿了戲服，最顯眼的是一件白色的長裙，上面沾著暗紅色的污漬。

“這是《牡丹亭》中杜麗娘'魂游'一折的戲服。“沈默輕聲說，“血跡...可能是楚云裳最后一場演出穿的。“

柯遙感到一陣寒意：“她的最后一場演出發生了什么？“

沈默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戲服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他小心地展開已經發黃的紙頁，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它醒了，它在看著我。鏡子里的不是我...救救我...“

字跡凌亂扭曲，與書房里那些標注“云裳珍藏“的娟秀字跡截然不同。

“楚云裳死前精神已經不太正常。“沈默將紙條放回原處，“她經常說鏡子里的不是自己，還聲稱聽到紅木箱在夜里發出聲音。“

柯遙想起昨晚的電話：“你昨晚問我有沒有聽到異常聲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默關上衣柜門，表情嚴肅：“棲云居有個傳說，午夜時分，如果能聽到楚云裳的唱戲聲，就能看到她死亡的真相。“

“你相信這個傳說？“

“我相信每個傳說都有其根源。“沈默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去看看那個紅木箱吧。“

閣樓在白天看起來普通了許多，紅木箱靜靜地躺在中央，銅鎖在陽光下閃著微光。沈默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往鎖孔里滴了幾滴透明液體。

“這是什么？“柯遙問。

“特制的潤滑劑，老鎖經常銹住。“沈默說著，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套精細的開鎖工具。

柯遙挑眉：“民俗學家還擅長這個？“

沈默嘴角微微上揚：“多才多藝是生存必需。“

幾分鐘后，隨著“咔嗒“一聲輕響，銅鎖應聲而開。沈默沒有立即打開箱子，而是先檢查了箱蓋內側。

“果然...“他指著內側刻著的復雜紋路，“這是一種禁錮符咒，用來封印某種...存在。“

柯遙的心跳加速：“里面會是什么？“

沈默深吸一口氣，緩緩掀開箱蓋。箱子里鋪著紅色的絲綢，上面放著一面銅鏡、一把精致的木梳、幾封泛黃的信件，以及一個小木盒。最引人注目的是銅鏡——鏡面異常明亮，仿佛新打造的一般，鏡框上雕刻著與箱蓋相似的符文。

“這是...“柯遙伸手想拿銅鏡，沈默再次阻止了她。

“別碰！“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張，“這面鏡子不對勁。“

柯遙縮回手：“怎么了？“

沈默戴上特制的手套，小心地拿起銅鏡：“看鏡框上的刻痕，這些不是裝飾，而是一種古老的咒語。而且...“他將鏡子翻過來，背面刻著一行小字：“照魂鏡，映非人“。

“照魂鏡？“柯遙感到一陣惡寒，“這是什么意思？“

沈默沒有回答，而是突然將鏡子對準柯遙：“別動！“

柯遙僵在原地，從鏡子的反光中，她看到自己身后站著一個穿旗袍的女人——正是肖像畫中的楚云裳！她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你...你看到了嗎？“柯遙的聲音顫抖。

沈默面色凝重地放下鏡子：“看來傳說是真的。這面鏡子能映照出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小心地將鏡子放回箱子，拿起那幾封信。最上面一封的封面上寫著“吾愛云裳親啟“，落款是“林“。

“能看嗎？“柯遙問，雖然知道窺探他人信件不道德，但好奇心戰勝了顧慮。

沈默猶豫了一下：“從法律角度，這些現在屬于您。“他小心地拆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

信很短，用優雅的毛筆字寫著：

“云裳吾愛：

計劃有變，'門'將在月圓之夜開啟。我已安排好一切，望你按時帶'鏡'至老地方。此事關乎你我未來，切記不可告知他人。

永遠愛你的

煥之“

“林煥之...不就是設計棲云居的建筑師嗎？“柯遙想起沈默昨天的話。

沈默點點頭，表情復雜：“看來他們的關系不止雇主與設計師那么簡單。“他又查看了其他幾封信，內容大同小異，都是關于某個秘密計劃的安排。

最后，沈默拿起那個小木盒。盒子沒有鎖，但蓋得很緊。他用力才打開它，里面是一縷用紅繩綁著的頭發，和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紙條上只有一句話：“它在我身體里“。

柯遙感到一陣眩暈，閣樓突然變得異常寒冷。她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沈默，我覺得不太舒服...“

沈默迅速合上箱子，扶住柯遙：“我們離開這里。“

他們剛走到閣樓樓梯口，樓下突然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和...唱戲聲。一個凄婉的女聲正在唱《牡丹亭》中的名段：“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柯遙和沈默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現在正是正午十二點，傳說中能聽到楚云裳唱戲聲的另一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