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艇的探照燈刺破深海永恒的黑暗，光柱中浮動的塵埃如同被驚擾的幽靈。秦昭的后背緊貼著冰冷的艙壁，鎖骨處的胎記正隨著潛艇引擎的低頻震動突突跳動。十分鐘前，他們在宋代沉船中觸發了青銅羅盤的機關，此刻整片海域仿佛被某種遠古力量喚醒，暗流裹挾著青銅碎屑在舷窗外織成一張閃爍的巨網。

“磁場強度超過儀表上限！”林夏的指尖在操控屏上疾點，全息投影中的三維聲吶圖劇烈扭曲，“水下三千米處有巨型金屬體上浮——等等，它在改變海底地形！”

話音未落，潛艇突然被拋向左側。秦望舒的頭重重撞在觀察窗上，鮮血順著額角滑落，在防輻射玻璃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他抹了把血正要開口，卻見周牧野的青銅儺面正貼在舷窗另一側——那張本該戴在他臉上的儺面，此刻竟自行懸浮于深海中，裂紋中滲出瀝青般的液體。

“是青銅菌絲...”秦昭的胎記突然灼痛，她看見菌絲在儺面裂縫中扭動，如同活物般啃噬金屬，“它們在操控儺面！”

潛艇的緊急警報撕心裂肺地炸響。林夏猛推操縱桿，探照燈掃過海底深淵的剎那，光柱仿佛被某種存在吞噬。眾人瞳孔驟縮——一座青銅巨城正從裂谷中緩緩升起，城墻的饕餮紋被熒光珊瑚覆蓋，城門處旋轉著直徑逾百米的漩渦，漩渦中心懸浮的青銅渾天儀正與沉船羅盤共振。

“青銅海眼...”周牧野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嶺外代答》說歸墟吞四海之水，原來吞的是時空。”他突然扯開潛水服，心口的青銅八卦鏡折射出詭異光斑。鏡光掃過城門時，漩渦轉速驟增，九道青銅鎖鏈從渾天儀中迸射而出，將潛艇拖向深淵。

秦昭的防水耳機里突然灌滿尖銳的骨笛聲。她的胎記如被烙鐵炙烤，青銅紋路穿透潛水服，在皮膚表面凝結成三星堆神樹的投影。當她痛得蜷縮時，林夏的機械臂突然暴起，探針扎入她后頸：“是次聲波攻擊！頻率5赫茲，能引發內臟共振——”

潛艇在鎖鏈拖拽下撞上城門。防彈玻璃應聲炸裂，咸腥的海水裹著青銅碎屑涌入艙內。秦望舒的螭龍鐲驟然收緊，在腕間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他咬牙抓住秦昭的腰帶，在意識模糊前最后瞥見——漩渦中心的渾天儀表面，正浮現出自己七歲時的生辰八字。

刺骨的寒意讓秦昭驚醒。她躺在青銅城門的凹槽內，潛水服被菌絲腐蝕出蜂窩狀的破洞。林夏正用激光切割器熔斷纏住周牧野的鎖鏈，而秦望舒跪在不遠處，對著地上一灘混著汞合金的血跡干嘔。

“我們...在青銅城內部？”她撐起身子，頭盔燈掃過穹頂。上千具陰兵陶俑倒懸其上，青銅戈戟的鋒刃滴落著銀藍色液體。更駭人的是陶俑的面部——每一張臉都是現代人的容貌，秦昭甚至認出幾個在考古院檔案里見過的失蹤學者。

周牧野的儺面突然自行飛向城墻，青銅釘與墻體摩擦出火花。火花濺落的瞬間，陰兵陶俑集體轉頭，眼窩中的黑曜石迸發血光。林夏的蓋革計數器瘋狂鳴叫：“它們在釋放伽馬射線！這不是陶俑...是青銅化的人類尸體！”

秦望舒的螭龍鐲突然脫腕飛出，在空中熔成液態。金液如靈蛇般鉆入城墻裂縫，所過之處饕餮紋紛紛剝落，露出內藏的甲骨文：「秦氏巫覡鑄此城，鎮歸墟，鎖龍魂」。

陰兵陶俑的青銅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林夏甩出電磁脈沖彈，最近的幾具陶俑應聲僵直，但更多陰兵從暗處涌來。秦昭的胎記突然與城墻共振，她不受控地伸手按向甲骨文中的“鎖”字。

整座青銅城響起編鐘齊鳴，穹頂裂開九道縫隙，青銅編鐘陣列如隕石墜落。周牧野的儺面凌空飛回，裂紋中滲出更多菌絲：“是《九辯》的‘困龍章’！捂住耳朵！”

遲了。秦昭的耳膜被聲波刺穿，鮮血順著下頜滴落。在她逐漸模糊的視線中，編鐘表面的饕餮紋裂開，露出內藏的骨笛——與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文物一模一樣！當第一枚編鐘擦過她肩頭時，汞合金液體從鐘內潑灑而出，在空中凝成《連山易》的“困”卦。

“坎位生門！”周牧野暴喝著擲出墨斗線，青銅釘在墻面釘出北斗陣型。秦望舒拽著秦昭滾入陣眼，編鐘擦著后背砸碎地磚，露出底下沸騰的汞合金池。

林夏的機械臂鉤住穹頂鎖鏈，蕩到汞合金池另一端。她的激光切割器熔開地板，冷光手電照出駭人景象——下方密室排列著數百個圓柱形培養艙，淡綠色液體中懸浮著與秦昭容貌相同的少女。每個克隆體的鎖骨處都有胎記，只是紋路殘缺不全。

“T-299號實驗體存活率0.3%...”林夏念出艙體標簽，聲音發顫，“最后一個是...T-300秦昭。”她突然僵住，某個培養艙的液體正在沸騰，艙內少女猛然睜眼，虹膜中嵌著青銅齒輪！

秦昭的胎記如被電擊，記憶碎片強行灌入腦海：七歲生日那夜，父親用青銅鏡照她的胎記，鏡中倒影正是此刻培養艙里的克隆體！當她尖叫著后退時，周牧野的儺面突然扣在她臉上，青銅菌絲順著鼻腔鉆入大腦。

“看見了嗎？”周牧野的聲音直接在顱骨內響起，“三百次克隆，三百次失敗...你是唯一活到成年的容器。”

汞合金池突然掀起巨浪。秦望舒的螭龍鐲殘片從池底飛出，金液在空中凝成火凰虛影。凰鳴聲中，周牧野的儺面應聲碎裂，露出半張嵌滿青銅釘的臉——那些釘子竟是微縮棺槨，每口棺內封存著一縷頭發！

“我才是第一個成功的實驗體。”周牧野的聲帶因青銅化而沙啞，“1999年他們把我釘在青銅神樹上，用嫡血喂養西王母的菌絲...”他突然扯開衣襟，胸口刺青竟是青銅城地圖，“而你父親為了救你，把我變成逃脫的鑰匙。”

秦昭的胎記突然暴長，紋路爬上脖頸。她看見自己的倒影與培養艙克隆體重疊，三百個聲音在顱內齊誦：“西王母要醒了...”

整座青銅城開始傾斜。林夏的耳墜射出激光，在汞合金池表面燒灼出三星堆與青銅城的量子糾纏模型。秦望舒抓住螭龍鐲殘片刺入池中，金液與汞合金混合成沸騰的漩渦。

“跳進去！”周牧野的青銅軀殼開始崩解，“歸墟是鏡像宇宙的入口...”

秦昭在墜落中看見駭人真相：漩渦底部浮現出倒懸的現代都市，而他們所在的青銅城，不過是倒影中的一粒微塵。當她的胎記觸碰到鏡像邊界時，西王母的青銅棺槨在虛空中浮現，棺蓋縫隙中伸出的手與她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