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在他身邊坐下，兩人之間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夕陽透過臟兮兮的窗戶照進來，將鋼琴的黑白鍵染成橘紅色。

“比賽...“

“我退出了。“程野打斷她，“我爸說得對，現在應該專注高考。“

許知意轉頭看他：“你真的這么想？“

程野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琴鍵上徘徊，彈奏著無聲的旋律：“我看了媽媽的日記...她最后那段日子很痛苦，而我爸因為工作不在她身邊。他這些年...其實一直在自責。“

“所以你要放棄音樂？為了不讓你爸自責？“

“不是放棄。“程野終于按下一個琴鍵，發出沉悶的聲響，“只是...暫時擱置。“

許知意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理解程野的選擇——這不是屈服，而是成長。有時候，成長意味著學會在適當的時候退讓。

“學校里的傳言...“程野突然問，“你聽到了嗎？“

許知意點點頭：“不用在意。“

“對不起。“程野的聲音低沉，“又連累你了。“

“我們不是朋友嗎？“許知意勉強笑了笑，“朋友之間不說這些。“

程野轉頭看她，眼神復雜：“只是朋友？“

許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酒吧那晚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程野站在舞臺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出那句“我喜歡你“。然后她逃跑了。

“程野，關于那天...“

“不用解釋。“程野站起身，“我理解。我們...還是專注眼前的事吧。高考，大學，那些'正經事'。“

他語氣中的自嘲讓許知意胸口發疼。她想說不是這樣的，她想說自己其實...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還會去福利院嗎？“

程野搖搖頭：“我爸禁止我出門，除了上學。今天還是翻墻出來的。“他頓了頓，“不過...我讓阿K每周替我去一次。不能讓孩子們失望。“

許知意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一個小信封：“陳墨評委讓我轉交給你的。“

程野疑惑地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名片和一行手寫字：“隨時歡迎你來我的工作室。——陳墨“

“他真的很欣賞你。“許知意輕聲說。

程野盯著那張名片看了很久，最后小心地放進錢包：“謝謝。不過暫時用不上了。“

他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夕陽漸漸西沉，教室里的陰影越來越長。

“我該回去了。“程野最終說，“再晚我爸會發現的。“

許知意點點頭，看著他收拾書包。就在程野即將走出教室時，她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迅速從素描本上撕下一頁，折好塞進程野手里：“回家再看。“

程野捏了捏那張紙，點點頭離開了。

那天深夜，許知意正在書桌前復習，突然聽到窗戶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她拉開窗簾，看到程野站在樓下，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

許知意趕緊打開窗戶，夜風夾雜著花香撲面而來。

“怎么...“她剛要開口，程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她窗臺，放下一封信和一個小物件，轉身離去。

許知意等他走遠才拿起那兩樣東西——信封裝著一張紙條：“謝謝你的畫。那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小物件則是她借給程野的那枚吉他撥片，現在穿在一條更精致的銀鏈上。

她抬頭望向程野離去的方向，卻意外看到他站在遠處的路燈下，也在回頭看她。月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那道目光的重量。

兩人隔空相望，誰都沒有動。最后，程野舉起手輕輕揮了揮，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許知意握緊那枚撥片，發現背面多了一行小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