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在子時吞沒了驪山,林綰攥著青銅渾天儀改制的測溫計,看汞柱在琉璃管內急速下跌。貂裘大氅內襯的紫貂毛觸到后頸,泛起針扎般的刺痛——這是晨間太子進獻的“御寒佳品“,此刻正滲出箭毒蛙獨有的粘液腥氣。
“娘娘,炭盆。“阿蠻跪捧鎏金火盆進殿,火星濺在貂裘下擺,瞬間灼出焦黑孔洞。林綰瞳孔驟縮,鈦合金簪尖挑起貂裘內襯,借著燭光看見無數細如牛毛的毒針,正隨衣料舒展緩緩豎起。
更漏聲里,她將貂裘裹入波斯絨毯,命人抬往李林甫舊宅。戌時三刻,朱雀大街傳來九聲喪鐘——那位曾權傾朝野的奸相,在抓撓爛自己的喉骨后,用金笏板刺穿了雙目。
“起風了。“高力士佝僂著腰添香,銅香匙刮過博山爐的聲響宛如鬼泣。林綰望向殿外狂舞的雪片,忽見一只灰隼撞破窗紙,爪間信筒滾出的蠟丸上,赫然印著回紇可汗的狼頭徽。
灰隼頸部的箭傷正滲出藍血,這是吐蕃秘制的見血封喉毒。林綰用冰鑒扣住毒血,簪尾旋開信筒夾層,羊皮密信上的突厥文被紫外線照出漢字批注:“臘月廿三,幽州糧倉。“落款處的朱砂指印,與三日前太子批閱的漕運奏折如出一轍。
“備馬!“她扯斷珍珠簾闖入雪幕,阿蠻的七星刺青在暴風中泛出幽藍。兩人策馬沖進禁苑時,陳玄禮的陌刀正劈開最后一道宮門,刀刃上的冰凌折射出三百玄甲衛的寒光。
枯枝在蹄下爆裂如骨碎。林綰循著信鴿的哨音追至廢棄佛塔,塔頂的鎏金相輪在雪電中映出人影——太子近臣李輔國正在焚毀血書,紙灰間飄落的金箔,正是戶部失蹤的河朔稅銀封簽。
“娘娘夜游好雅興。“李輔國的鐵鉤手撫過塔檐風鈴,暗器破空聲被風雪掩蓋。林綰旋身避開淬毒鐵蒺藜,鈦合金簪射出的銀針貫穿銅鈴,共振的聲波驚起塔內棲息的寒鴉群。
鴉羽紛飛中,阿蠻攀上七層塔剎。七星刺青在雷光下宛如活物,她徒手掰開生銹的天宮寶藏函,染血的盟書飄落——太子與回紇約定以幽云十六州換鐵騎南下,日期正是楊國忠私鑄案爆發那日。
“小心!“陳玄禮的陌刀格開破甲箭,玄鐵面具被削去半截。林綰看見他燒傷的左臉上新添的刀疤,那形狀竟與李暮耳墜的隕鐵紋路完全吻合。混戰中,佛塔地宮轟然塌陷,暴露出的青銅祭臺上,韋后的七星陣圖正與阿蠻刺青共鳴。
地宮壁畫在火把下顯現神龍政變的真相:張柬之率兵闖入時,韋后正將襁褓中的女嬰交給胡僧。那嬰兒右臂的北斗刺青,此刻正在阿蠻衣袖下灼燒出血霧。
“阿姊...“少女撕開衣袖,七顆銀星間浮現出輔弼二星,“我夢見自己在玄武門放箭...“話音未落,她突然奪過陌刀刺向承重柱。梁木斷裂的轟鳴中,密室暗格彈出一卷黃綾——竟是玄宗朱批的“清君側“密詔,日期標注天寶五載七夕。
暴雪灌入地宮,林綰在冰封的《推背圖》前顫抖。第四十二象的讖語被血水浸透:“美人自西來,朝中日漸安。“而阿蠻用斷刀在冰面刻出的卦象,分明是“澤火革“變“雷天大壯“。
五更時分,林綰在密室展開血染的盟書。紫外線照射下,太子的筆跡逐漸消退,露出武惠妃的簪花小楷——這竟是開元二十五年構陷三王案的延續。當她將密詔浸入硝石溶液,隱藏的《蘭亭序》摹本浮現,其中“永和九年“被朱砂改寫為“神龍二年“。
晨鐘撞碎雪幕時,阿蠻在昏迷中囈語:“七星引,地宮開...“陳玄禮的陌刀劈開密室磚墻,露出武德年間的青銅渾象。林綰將九鸞釵插入二十八宿孔洞,星圖突然投射出武則天臨終景象:女皇握著現代腕表,對丹墀下的穿越者說:“馬嵬驛的局,該收網了。“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林綰在冰鑒中發現灰隼胃囊里的金丸。熔開外層,微型膠卷上竟是她穿越前修復的《楊妃上馬圖》殘片。畫中人的金簪尖端,多出一行納米刻印的坐標:北緯34°15′,東經108°56′——正是2023年秦陵地宮發掘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