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胥山的暴風雪裹著冰碴子，砸在青銅門上發出細密的脆響。莊熙珺的睫毛結了層白霜，碎玉刀插進冰縫的剎那，刀柄突然傳來詭異的震顫——冰層下埋著的不是青銅，而是上百具凍成青紫色的尸體，每具心口都插著柄與碎玉刀相似的短刃。

蕭景恪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壁，鎖鏈狀的血紋突然游向脖頸。他抬手抹去嘴角黑血，指尖沾著的毒液竟在冰面蝕出南詔文字：“入此門者，血肉為祭。“

“裝神弄鬼。“莊熙珺扯斷珍珠瓔珞往空中一拋，珠子撞上機關弩的瞬間，冰窟頂部轟然塌陷。月光混著雪粒子灌進來，照見青銅門環上雙頭蛇的眼睛——那蛇瞳是用她玉佩上的金蟬玉鑲嵌的！

鬼面人從陰影中踱出，蛇頭杖敲擊冰面的節奏令人頭暈：“圣女大人，老奴等您重生等了二十年。“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眼眶，摳出的眼球滾到莊熙珺腳邊——瞳孔里映著個襁褓中的女嬰，腕間系著褪色的紅繩。

“這是我出生時戴的...“莊熙珺的銀針停在鬼面人喉頭三寸。冰墻突然浮現血字，正是父親臨終前未寫完的絕筆：“北漠王庭與太子勾結，借巫族秘術......“

蕭景恪的刀鋒擦著她耳畔劃過，斬斷襲來的冰錐。碎玉刀插入地縫的剎那，整座冰窟開始傾斜，他們順著冰道滑向深淵。莊熙珺的后背撞上具冰雕，定睛一看險些驚叫——這尊眉眼含笑的女子冰像，竟與她梳著相同的發髻！

“三百年前，巫族圣女以心頭血封印妖禍。“鬼面人的聲音如附骨之疽，“每代轉世者都會回到這里......“

冰雕群突然睜眼，無數道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莊熙珺的玉佩騰空而起，在穹頂投射出星圖。蕭景恪后背的血紋開始燃燒，他猛地撕開衣襟，心口處的鎖鏈竟與星圖完全重合！

“原來你才是鑰匙。“莊熙珺的銀針抵住他頸動脈，“從什么時候開始算計我的？“

蕭景恪握住她顫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滾燙的皮膚下傳來雙重心跳：“從你十歲那年，把中毒的野貓捂在懷里取暖開始。“他突然咳出黑血，血珠濺在冰像上竟化成紅梅，“這具身子...早就被太子種了噬心蠱......“

青銅門在此刻轟然開啟，熱浪裹著血腥味撲面而來。莊熙珺看見門內跪著具焦黑的骸骨，骸骨手中捧著個白玉匣——匣中躺著枚染血的狼符，正是三年前北境失蹤的莊家軍兵符！

“父親說過，持此符者可調動十萬鐵騎...“她剛要觸碰狼符，骸骨突然暴起。蕭景恪的碎玉刀貫穿骸骨眼眶，腐肉中掉出塊金鑲玉牌——刻的竟是太子名諱！

鬼面人的狂笑震落冰凌：“好侄兒，這份及冠禮可還稱心？“他撕開臉皮露出真容，刀疤橫貫的眉眼與莊丞相有七分相似。莊熙珺的銀針脫手墜落，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二叔？“

“當年我親眼看著你爹毒殺南詔使團，就為藏住你這個孽種！“男人癲狂地揮舞蛇杖，“你以為蕭景恪為何接近你？他體內流著巫皇的血，注定要拿圣女獻祭......“

冰窟突然劇烈震顫，莊熙珺被蕭景恪撲倒在地。碎玉刀擦著她發髻釘入冰層，刀身映出兩人身后張開血盆大口的雪蟒。腥風掠過耳際的剎那，蕭景恪徒手掐住蟒蛇七寸，獠牙刺破手腕將毒血灌進蛇口！

“走！“他拽著莊熙珺跳進青銅門，背后傳來血肉撕裂的悶響。莊熙珺回頭時，看見雪蟒纏住二叔的腰腹，尖牙沒入他脖頸的舊疤——那位置與她父親遇刺的傷口分毫不差。

門內是沸騰的血池，池中浮沉著無數青銅棺。莊熙珺的裙擺被血水腐蝕，露出小腿上淡紅的鳳凰胎記。蕭景恪的瞳孔驟然收縮，突然將她按在最近那具棺槨上：“三百年前，巫皇就是在這里剜了圣女的心頭血......“

棺蓋突然滑開，莊熙珺跌進冰冷的懷抱。穿嫁衣的女尸戴著與她相同的珍珠瓔珞，心口插著柄鑲金碎玉刀。蕭景恪的指尖撫過女尸眉梢，聲音輕得像嘆息：“每次輪回，你都會死在我懷里。“

血池突然掀起巨浪，女尸的指甲暴漲三寸。莊熙珺翻身滾下棺槨，袖中銀針盡數射出。女尸喉間發出咯咯怪笑，腐爛的皮肉下鉆出密密麻麻的尸蟲，每只蟲背上都印著太子府的朱雀紋！

“他在用巫蠱操控這些...“蕭景恪的話被尸蟲振翅聲淹沒。莊熙珺扯下燃燒的裙擺扔進蟲群，火光照亮池底堆積的骨骸——所有骸骨都缺少右手食指，正是莊家軍陣亡將士的辨認標記！

碎玉刀突然脫手飛向血池中央，插進具半腐的尸身。那尸體猛地坐起，露出被蛆蟲蛀空的面容——竟是傳言中戰死沙場的莊老將軍！

“爹...“莊熙珺的嘶吼卡在喉間。尸體的眼窩里爬出只金蟬，振翅時灑落磷粉在空中聚成字跡：“殺蕭景恪，換莊家軍魂安息。“

蕭景恪的手掌覆上她握刀的手背，牽引刀尖抵住自己心口：“你爹的尸蠱只有巫皇血能解。“他笑得像當年冷宮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阿珺，動手要快。“

血池開始沸騰，女尸的指甲離她咽喉只剩半寸。莊熙珺突然調轉刀鋒刺穿女尸心臟，腐血噴濺的瞬間，她咬破舌尖吻住蕭景恪的唇。血腥味在齒間彌漫時，池底升起座玉臺，臺上擺著的青銅匣里傳來嬰兒啼哭。

“是我們的...“蕭景恪話音未落，莊熙珺的銀針已刺入他枕后穴。她抱起青銅匣躍上玉臺，看見匣內躺著塊帶血的襁褓——正是鬼面人眼中映出的那塊！

血池在此刻干涸，所有棺槨同時開啟。每具棺中都飄出縷青煙，匯聚成太子扭曲的臉：“好一場感人至深的戲碼，可惜......“

爆炸的氣浪將莊熙珺掀飛，她最后看見的是蕭景恪撲來的身影。碎玉刀插入她耳畔的玉磚，刀身映出兩人身后緩緩閉合的青銅門，以及門外太子撿起狼符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