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許悠悠離開，喬婉將手中的話本子一并扔進火盆里。

“姑娘——這么好的話本子？”

“燒了吧！”

“它臟了……”

喬婉冷淡地說道。

她素來厭煩陌生人碰她的東西，剛才許悠悠趁著她去拿萬壽茶的功夫，翻了幾下她的話本。

她竟然再也不想捧起這本……轉頭向書架上重新抽出一本來。

今天天外下雪，她給站在廊下的小丫頭們放了一天的假，任由她們在院子里邊玩耍。

蘇玫持重老成，看到這種情況不禁緊著鼻子，“姑娘，別怪老奴說一句，這丫鬟之類的，還是要好好管束的，以后人心是會變的，這幫丫頭不成規矩，以后見了主子是不會懂得尊卑的！”

喬婉落下手中的話本，順著蘇玫手指看過去，廊下的小丫頭們，擁著一堆厚雪，似乎要堆個雪人。

“知道了，蘇嬤嬤！”

這里邊有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叫小碧。

常和賢王身邊的小廝路子廝混在一起，這幾日清香閣和菡萏閣那邊的消息都是這小碧告訴喬婉的。

聽陪同賢王一同進宮復命的小廝們講：這幾日，乾元殿那位陛下肝火過旺，一日竟然連續上了兩次早朝。

從前，乾元殿里是從來沒有人進去過還能活著走出來的。

可這兩日，不一樣，諸位內閣首輔大人，都是提著頭壯著膽子進去的，春風得意、滿面桃花出來的。

蘇紅站在喬婉身邊，和蘇玫理著蠶絲線。

憨憨地說道：“姑娘，你說，咱這個皇上是不是改性了？”

“怎么說？”喬婉低著頭看著手中的話本。

“自從皇上登基開始，有理有據地召開朝會不超過三回，而這次，你瞧瞧，咱家王爺都被連續叫去三天了，每天都是早上上朝，晚上組織內閣?！?

“連吃頓午飯的功夫都沒有——”

“一天兩次朝會，這也未免太過于強人所難了！”

蘇玫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才湊到蘇紅耳邊說道：“聽說徐太傅因為早上上早朝，起的太早，竟然心臟驟停，死了……”

喬婉聽了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蘇玫更是端起佛珠仔細禱告起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喬婉心底深知，這是蕭燼在想盡辦法的鏟除蕭白身邊的黨羽。

徐太傅最早是蕭白的授業恩師，與蕭白情同父子。

后來則被提拔為首任內閣

“只有這個原因嗎？”喬婉問道。

“姑娘——這個徐太傅人老體衰，又正值寒冬，他老人家又是百命纏身，想來扛不住這樣的折騰！”

“就是——蘇嬤嬤說的對，從乾元殿出來的那幾個皇子臉色就跟茄子一樣的紫溜溜的！”

終究，你還是按耐不住了嗎？

從清香閣穿過話來，賢王蕭白終于完璧從宮里回來，一回來便趕緊傳來讓喬婉前去用膳。

她低頭瞥了兩眼話本子，那上邊正好寫道：無事獻殷勤。

翻過來，又顯著，“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和賢王既然是契約婚姻，她又要借著他的手，去致蕭燼于死地。

本來這幾日身子乏得很，加上許悠悠這個不省油的燈總是擾她心神。

想著還是不要去了，給足許悠悠一點顏面。

轉過念頭來，若是她不去，皇宮那位今天又不知道該要看哪一出好戲。

“告訴王爺，且等我一會，換件衣裳就來！”

回話的丫鬟腳上抹了油，飛速跑向清香閣。

半晌，喬婉的屁股還沒有挪動一個地方，衣裳也毫無更換的意思。

“姑娘，咱不是要去到清香閣用晚膳嗎？”蘇紅疑惑，“都快半炷香了，姑娘是不是要更衣？奴婢給姑娘伺候著？”

喬婉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不急！”

“可，清香閣那邊已經催了兩次了？”

喬婉抬眸，問道：“你可知那兩次催的人都是誰院子里的？”

蘇紅才恍然大悟，“菡萏閣！”

喬婉點點頭，“讓他們主子多等一刻，太陽還沒有落山，急什么？”

她想，上午捧走她的一罐好茶，晚上還要支配她什么時間吃飯不成？

真是個大小姐的脾氣。

足足坐了將近一炷香，喬婉才讓蘇紅將她那件賢王送與她的水粉色大衫拿出來，又帶上斗篷填好手爐，這才是慢慢悠悠地走出琉璃館。

琉璃館距離清香閣不遠，只不過要穿過幾個回廊而已，算起來，還是菡萏閣離得近一些。

但，賢王大多數又不住在清香閣，他這人從小習慣住在靠近正門一進院的登月樓里。

那里是離著天比較近的地方。

離清香閣遠遠數百步，喬婉隔著影壁就已經嗅到濃濃的鮮肉味。

她心思猜定是，小時候，一起吃過的打邊爐。

一種用陶罐里邊加上高堂，放上喜歡的吃的蔬菜和牛羊肉類，有時也可涮些魚肉，海味。

再佐以鹽巴、蔥和小磨香油略站即刻。

只不過，京都離著海邊甚是遙遠，在冬季里吃不上海物的。

海物稀缺，加上太后幾次吃了些海蟹等，引起腸胃混亂，幾次都與性命有關。

為了保護太后身體，自此翊坤宮從不制作海味。

喬婉在蘇紅的攙扶下，走上橫在清香閣的畫舫。

沿著湖石壘成的臺階，一步一步走上去。

“姐姐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讓王爺在這里等這么久？”許悠悠抱怨的聲音，在喬婉踏入清香閣的那一刻，直接響起。

蕭白直接站起身，護著喬婉落座，又將她的斗篷撤下，含蓄道：“聽蘇紅說這幾日你身子不舒服，要是知道的話就不讓你來了！”

“無妨”喬婉回道：“我也許久想吃了”

蕭白用筷子夾起剛下好的肉片，用蔥末與香菜碎調和在一起，盛滿高湯，撒下一小勺鹽巴。

端到喬婉面前》“快嘗嘗，是不是小時候的味道?！?

喬婉抿了一口，贊許地點了點頭。

“好喝”

許悠悠側著身子，努著嘴：“哼！這簡直就是下人吃的東西，在侍郎府上，我就沒吃過這么寒酸的菜——”

“寒酸？”喬婉反問道。

“這難道不寒酸嗎？一個破的下邊泥巴還沒有擦掉，一鍋什么高湯，這就是白水！不就是下個破菜葉！”

“那你可知——這打邊爐是誰最先開始吃的嗎？”蕭白制止道。

“誰??！不會是窮叫花子吧！”許悠悠撇嘴冷笑道。

在她看來這一桌也確實寒顫了。

“是……當今皇上?！?

喬婉清冷地說道。

許悠悠大為震驚，用手指接連指著道：“就……就這！皇上能吃得？”

她的質問并沒有引起蕭白和喬婉的回應，在壓抑無聲當中，許悠悠滿是疑慮地呆坐在一邊。

“我也想知道侍郎府究竟有什么山珍海味，竟然能讓我的妻子瞧不起皇家的菜肴了！”

“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