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羅釵的手在顫抖。棺中“我“啃食手臂的脆響混著血水吞咽聲，在青銅棺內壁撞出三百道回聲。那些回聲落地便化作灰蛾，撲向我的七竅。

“很疼吧？“棺中人抬頭露出半張白骨臉，“但這是唯一能嘗到瑤池血肉的機會。“她吐出半截指骨，上面刻著我的生辰八字。

玉蜘蛛突然暴起。蛛絲穿透棺中人眉心時，她腐爛的右眼突然飛出，在空中裂成七只血瞳。每只瞳孔都映著不同死法的我，最中央那只正在倒放我剖心的場景。

“你殺不死我。“棺中人的聲音突然變成玉虛子的重疊音，“我們本就是...“

羅釵毫無征兆地刺入自己左眼。劇痛讓時空出現裂隙，我看見無數個選擇在此分叉——若剛才沒躲開灰蛾，此刻正在啃食手臂的就是我；若放任棺中人低語，此刻已被同化成瑤池惡尸。

“聰明。“棺中人的殘軀突然融化，滲入青銅棺紋理，“但疼痛是鑰匙。“

整口棺槨開始變形。那些饕餮紋扭成三百張哭嚎的人臉，棺底滲出黑色黏液，裹住我的雙腿向上攀爬。黏液觸及銀鈴印記的瞬間，四師姐的殘魂突然尖叫：“這是瑤池的腦髓！她在...啊啊啊！“

尖叫聲被黏液吞噬。我的雙腿開始融化，與青銅棺長出血肉相連的經絡。玉蜘蛛在黏液里瘋狂產卵，新生的小蜘蛛啃食著棺槨上的瑤池殘識。

“你終于...上鉤了...“玉虛子的本體從棺蓋滲出，他渾身長滿我的臉，“你以為的掙扎，不過是飼養容器的過程。“

黏液已漫到胸口。我捏碎最后三枚蛛卵，任幼蟲鉆入血管。當它們啃食瑤池腦髓時，我終于嘗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當年天劫劈碎的不僅是瑤池仙體，還有她試圖剝離的善念。

“原來你才是善尸。“我盯著玉虛子身上那些慈悲相的面孔，“瑤池斬三尸，惡尸為我，執念為七情，而你...“

黏液突然沸騰。玉虛子暴怒的面孔下，終于露出腐爛的仙人遺蛻——那具本該屬于瑤池的仙骨，此刻正被無數蛆蟲般的容器殘魂啃食。

“閉嘴！“他撕開自己胸腔，掏出顆跳動的星圖心臟，“只要吞了你，我就能...“

心臟突然長出我的臉。被幼蟲感染的瑤池腦髓發揮了作用，玉虛子渾身的面孔開始互相撕咬。我趁機扯斷血肉經絡，從青銅棺中拽出根森白脊柱——那上面刻滿了容器們的生辰。

“你可知這是什么？“我將脊柱刺入黏液，“這是三百個我，三百次輪回的...“

脊柱突然活化。它纏繞住玉虛子的仙骨，三百道怨魂順著骨縫鉆入。瑤池的腦髓在黏液里重組成臨時法陣，將我們拖入意識深淵。

深淵里漂浮著所有容器的記憶碎片。玉虛子正在吞噬那些碎片，每吞一塊就多長出一具我的肢體。但當他吞到四師姐自爆魂燈的記憶時，突然發出慘叫——阿鈴的殘魂正在他識海放火。

“就是現在！“瑤池的殘音從深淵底部傳來，“他的命門在...“

我化作一縷怨魂鉆入玉虛子鼻腔。在他浩瀚的識海里，看見了自己永生難忘的畫面——三百年前瑤池跪在玉虛子腳下，將自己的仙骨一寸寸喂給他吃。

“你以為我是寄生者？“玉虛子的神識凝聚成瑤池模樣，“不，我才是本體，她不過是我斬下的傀儡身！“

識海突然天傾地覆。當我被震出時，青銅棺已成煉獄。玉虛子的仙骨爬滿容器殘魂，瑤池的腦髓正在重組頭顱，而我的雙腿已徹底變成青銅材質。

“時辰到了。“玉虛子掐住我的喉嚨，三百張嘴里伸出吸盤狀口器，“讓為師嘗嘗完整的...“

喉骨碎裂聲被銀鈴清音打斷。四師姐的殘魂從印記中躍出，她身后站著三百個容器虛影。我們同時咬破舌尖，金血在虛空繪出往生咒文。

“你們竟敢...“玉虛子的咆哮突然變調。那些容器殘魂正通過青銅棺反噬仙骨，瑤池重組中的頭顱突然睜眼，咬住了他的咽喉。

我在混沌中聽見最后的聲音：

瑤池說：“輪回夠了。“

玉虛子尖叫：“你算計我！“

四師姐呢喃：“阿鈴，回家了。“

當光芒吞沒一切時，我攥著半根星圖脊骨墜入時空亂流。最后看見的，是青銅棺炸裂成三百塊碎片，每塊都映著個正在微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