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

青山宗階梯之上，林濤與齊塵并排而坐。

林濤搖晃著酒葫蘆，眼神中帶著疼惜。

“想好了。”

齊塵舉起葫蘆一飲而盡，愁緒萬千。

“我欠希兒太多，多活了這么多年，我也覺得夠本了。”

“可是，你最想的不就是活下去嗎？”林濤皺起眉頭：“你現在已經經歷過三劫，如果都扛過去了。

憑借金丹，是極有可能凝氣成功，走上修行之路的的。”

“我知道。”齊塵從林濤手中拿過葫蘆，又飲了一大口：“但現在我覺著，如果能讓希兒活下去，是更好的事情。”

“既然你決定了。”林濤嘆了口氣：“到時候我幫你。”

“林哥，謝了。”齊塵拱手。

“但你說的方法，需要足夠的靈氣，在青山鎮附近，怕是不行。”

林濤站起身來：“這樣吧，我回去跟風老祖商量一下，看今后能不能讓你在桃花塢修行。”

“青山宗幫我太多了，怕是算了。”

桃花塢是青山宗護宗靈獸的崛起之地，對于青山宗十分重要。

林濤搭著齊塵的肩膀，神色十分認真。

“若是沒有趙希你們給的五品丹方，我青山宗能多出這么多結丹？”

“我想風老祖與靈獸老祖是不會拒絕的，你等著。”

林濤說完，頭也不回的回了宗門。

齊塵聽著林間風聲，吹得樹葉簌簌而響。

“既然如此，所有的三品丹藥都留給青山宗吧。”

過去十幾年，自己好像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夢醒來，身邊的人都老了，太多太多熟悉的面孔在這十多年間消失。

如今看著青山鎮的面孔，大多數都是不認識的。

他們叫著自己齊師，齊爺，自己只能擠出陌生的微笑應對。

日記上面，被趙希用溫暖的筆觸添了又添，但這些記憶，就像是從來沒有過。

如今齊塵只記得應劫那日，眾人不舍的眼神。

以及。

睜開眼睛王大娘和趙希瞬間老去的樣子。

這種落差讓齊塵心中接受不了，特別是趙希。

默默的照顧了自己十多年，自己卻全然不記得，只能從日記上面，讀著趙希的期待與祈求。

“這十幾年，我一定要還給希兒。”齊塵心中想著，將腳下的階梯看了又看。

這條路自己送了不少人上去，他們遁入修行，穩步前行。

“也是時候了。”

齊塵自嘲的笑著。

“我以為勝了你，你卻偷了我十多年。”

“是你贏了。”

....

齊宅門口，排滿了看病的鄉親。

齊塵慢步上前，遠遠的看著趙希，她神色認真，正在為鄉親把脈看病。

時不時的咳嗽，以及有些疲憊的眼神，都讓齊塵看的心疼。

“我來吧，你去休息一下。”

“也好。”趙希調節了一下呼吸：“我進去坐坐。”

眾人看著這兩個鎮子的恩人，眼底生出感激。

“趙大娘還好吧。”年輕人關心道。

“沒事。”齊塵佯裝輕松：“你的病需要長期調理，你爺爺，你父親都是這樣的，只有調理才能行。

還有，不要涉水，你的身體經不住寒氣。”

齊塵認真的把脈，鎮子上太多的人，一家三代都在齊塵的手下把脈。

“過些日子，鎮上的鄉親常見病以及方法，我都會作書。”齊塵放開年輕人的手腕：“到時候你們有哪些病，哪些需要注意的，就多看看書。”

“齊師.....”年輕人聽著，感覺齊塵似乎是在交代后事：“我們知道了。”

眾人分明感覺到，齊塵不似往常溫柔開朗，眼中有著許多的疲憊。

一一看著病癥，人們并未離去，仿佛在欣賞齊塵高超的醫術。

“別圍著了。”齊塵撐著腰站了起來：“你們該回家做飯了。”

鄉親們相互望去，隨后點點頭離去。

交頭接耳說著什么，齊塵聽得不大清楚。

接診結束之后，齊塵將門口的一應物什慢慢收好。

踏進大門，趙希已經在院子的搖椅上上面躺著睡著。

“這些日子，希兒睡得時間越來越長了。”齊塵心中沉吟，同時感覺到趙希身上的死氣越來越重。

于是心中做下一個決定。

夜晚，齊塵踏著月色出門，穿過漫長的街道，扣響小江兒家的房門。

“來了。”房屋里面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齊爺，快進來坐！”小江兒連忙拉著齊塵進了屋子里面。

齊塵掃過房間，老嫗旁邊多了小江兒父親和母親的靈位。

“你父親，什么時候走的。”齊塵根本不記得小江兒的父母什么時候去世的。

記憶還停留在結婚提親的那段時間。

小江兒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傷，開口道：“齊爺，父親是四年前，老毛病發作。

當時趙大娘盡力了，但是無力回天。母親是兩年前，當時摔了，半個月就....”

“嗯。”齊塵囁嚅著嘆氣：“小江兒，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齊爺您說，我一定辦到。”小江兒拱著手，自己一家和鎮子上大多數的家庭一樣。

在齊塵的照顧下日子一天天變好，但齊塵卻從不求任何回報。

“跪下。”齊塵輕聲道。

“李晴！”小江兒朝著房間里面呼喊，齊塵看著李晴出來，身形不似以前清瘦。

有了婦人的感覺。

“齊爺。”李晴微微側身，恭敬道。

二人齊齊跪在齊塵面前。

片刻之后，齊塵開口道：“今日，我收你為徒弟，將我一身醫術全部傳給你。”

“以后鎮子上的鄉親，就由你看病，可好？”

“齊爺？”小江兒抬起頭疑惑道：“可是您這么健康，鄉親們都認您。

我只是個大老粗，每日種菜送菜，哪里能夠干大夫這營生啊？”

齊塵笑了笑，將手搭在小江兒肩膀上：“你不記得你小時候纏著我認藥了？”

“你不記得我教你認字讀書了？”

“我和你趙大娘都老了，醫術的事情該交給年輕人了。”

小江兒察覺到了什么，眼神中生出悲傷，開口想要問些什么。

“什么也別問，老頭子的請求，你答不答應？”

小江兒咬著牙齒：“老婆，磕頭！”

二人對著齊塵，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好，很好。”齊塵滿意的點點頭：“叫師父。”

“師父。”小江兒一字一句，認真道。

“老頭子渴了，茶。”

兩口子連忙起身，為齊塵泡茶，奉茶。

“明日，來我家。”齊塵放下茶杯，轉身走出門去。

兩口子看著齊塵的背影，表情很是疑惑。

“齊爺明明很健康，為什么要將藥鋪交給我。”

“莫非，是趙大娘.....”李晴試探著開口，但不敢往下說：“總之，齊爺從小到大這么照顧咱家。”

“夫君，一定得好好學，認真學，不要丟齊師的臉。”

“好。”

.....

漫步在街上，齊塵看著左右風景，心中想著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安排好。

“藥鋪有人了，一年多的時間應該可以把小江兒教出來。”

“接下來就是一些鄉親們的借據，當毀了才是。”

“還有王大娘家，地契之類的，要上山交給兩姐弟處理，他們應該會交給王家的親戚...”

“二品丹藥留給希兒，這些年賺的錢也足夠希兒過活余生。”

齊塵事無巨細的細細盤算，生怕自己有錯漏的地方。

回到家中，房間里面的燭火還亮著，以往這個時候趙希已經睡著，但都會給自己留著光亮，生怕自己摔著碰著。

旁邊屬于王大娘的房間早已經一片黑暗。

齊塵輕輕走進房間，凝視著趙希，眼中流出溫潤光芒，替她蓋好被子之后又來到院子里面。

感受著體內的庚金金丹，調動靈氣將身體的痛苦給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