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塵無力垂著頭，似是在睡夢之中，聽見街外車水馬龍。

喧鬧之聲化作靡靡之音，充斥于耳。

“他們，在護我。”齊塵心中沉吟。

“你也感受到了。”

那庚金印記原本靈力虧空，卻陡然滾燙，與心跳聲形成相應節奏。

“青山鎮收留你們，如今卻對鄉親拳腳相向！”身邊的趙希聲音很明亮。

她好像將丹爐放在自己面前沖了出去。

丹爐碰到地面的石子，聲音是清脆的。

左右的王大娘和劉叔，身上好像有一團煙火。

“他們也在叫罵....”

他們也沖了出去。

腳步蹬飛的砂石，聲音是渾厚的。

“好亂....”

齊塵垂著頭，在王大娘他們卷起衣袖沖出去之后，自己好像支撐不住。

墜落了。

齊塵仰面倒在后面的池塘里面，水好像在避讓自己，讓自己直直墜到塘底。

頭頂光亮在跳躍。

遠處的鄉親身上怎么有著一團煙火，齊塵沉重的呼吸一口，頭頂觸到了池底淤泥。

王大娘他們好像發現自己掉進池塘了...

不對。

齊塵睜開眼睛，好像是好多年前青山鎮，那正常不過的一天。

他蹲在巷口啃王包子家買的饅頭。

忽聞隔壁油鍋滋啦作響。

油鹽氣混著汗臭撲進鼻腔，巷尾老嫗正為五文錢與菜販爭執，孩童攥著糖葫蘆在火盆邊蹦跳。

“這人間煙火原是焚身的火。”

“每個人都舉著欲望的火把。”

“卻以為是捧著暖手的炭。”

饅頭渣落在青石板上，引來了三只麻雀。

齊塵忽然看見麻雀眼中倒映的自己，指尖正在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洪老祖贈送的靈葫蘆。

像極了老嫗數銅板時的模樣。

將最后一口饅頭掰碎撒向雀群，油漬在掌心暈開，竟幻出剛才看到的一團煙火。

市井喧囂突然變得清澈，每一聲叫賣都是靈氣的震顫，每一道炊煙都是大道的顯化。

“你能感受道人間煙火....”齊塵鼻孔冒出氣泡，庚金印記泛起細不可查的微光。

“火宅即道場，紅塵是靈花。”

庚金第一次現字，與齊塵有了溝通。

印記，在眾生百態，人間煙火中提煉清明。

默默澆灌著自身，得到微弱的靈力。

隨后慢慢變化。

劉叔倒飛出去，肩膀撞在石頭上，衣服擦破，鮮血侵染。

“打死他們！”劉叔又快速站起身來，目光中透著拼命，握著石頭上前沖去。

一柄匕首竄出清冽的水聲，從劉叔耳邊擦過。

隨后繞過人群，修士們被劃喉而過，眨眼間鮮血四溢。

倒下之前，滿眼不可置信。

眾人顧不得身上的傷痛。

齊齊轉頭回去，要看看齊塵。

卻見，池塘泛起波瀾，并蒂駐顏花的花葉隨著水波晃動。

陽光打在上面波光粼粼。

一只手掌，出現在岸邊的池塘之上，接著是散亂的頭發。

齊塵從水中探出頭來，雙手扒在石頭上，眼中透著清明。

索契返回身邊，一個用力，齊塵從池塘里面爬了出來。

渾身濕透，腳下卻沒有淤泥沾身。

“鄉親們。”齊塵抹了抹臉上的水，說道：“謝謝。”

謝謝？

齊師為什么說謝謝。

齊塵笑了笑，充滿愛意的目光落在趙希身上：“希兒，謝謝。”

趙希原本擔憂的目光，同樣變得疑惑，快步走向齊塵。

關心道：“塵哥，怎么了。”

齊塵癡癡的看著趙希，隨后低下頭，又抬起頭。

那庚金印記原來不規則的形狀，變了，變成了一顆金色的珠子，它在旋轉。

輕輕的嵌在肺腑之上。

“沒什么。”齊塵笑道：“將丹藥發下去吧。”

“這幾個人罪有應得。”他目光落在眾人身后沒有生機的散修身上：“等事情結束后，就丟到青山鎮外面吧。”

齊塵慢慢站起身來，對著鄉親們說道：“諸位鄉親，感謝在如此危機關頭的保護，三品丹藥雖然沒有了。”

“如剛才希兒所說，二品丹藥加上蓮花清瘟方也有效用，諸位不必擔心。”

“你們身上的傷，希兒會幫你們治療。”

隨后，齊塵強撐著力氣，對趙希又道：“希兒，交給你們了，我有些累。”

“好生休息。”趙希點點頭，開始與王大娘忙碌。

齊塵靠在階梯之上，見著眾人忙碌。

見著他們面色好轉。

見著他們來到自己面前感激涕零。

再見著他們將那幾個修士尸體抬起來，面子上透著憤怒，叫罵著走出門去。

見著陽光慢慢將身上的水化作霧氣蒸干。

又見著趙希三人走上前來，關切的看著自己。

天邊云邊的自己才被拉了回來。

“當我們在世俗的烈焰中保持清醒，每一步掙扎都可能成為邁向清涼的契機。”

修道爭的是天機，是脫離紅塵。

那為什么紅塵中還有大道流淌。

身在紅塵，這庚金印記卻感受人情，燙的厲害。

見青山宗凝氣百舸爭流，醉后聞月是如此。

見天子與修士大能論人道天道，亦是如此。

見疾病肆掠，鄉親拼命還是如此。

庚金印記，根本不是無情道印！

覺知苦諦，善用方便。

這才是庚金印記幾次變化想要告訴自己的。

齊塵突然站起身來，嚇了面前的三個人一跳。

“喲，齊塵，你怎么了。”王大娘關切的問道，拉了拉旁邊趙希的手，貼耳聞道：“你丈夫之前這樣嗎。”

“沒有。”趙希看著齊塵望向天邊的眼神：“難道，水閉清竅，神機頓失了？”

趙希關切的拉過齊塵的手，替他把脈。

下一刻，卻被齊塵反手拉了過去，落在他懷里。

齊塵的眼神落在趙希臉上，開口道：“怎么這樣說為夫？”

見齊塵瞬間變得正常，趙希臉上突然嬌羞，眼神撇了撇旁邊的二人。

“王大娘他們看著呢。”

“喲。”王大娘眼神打趣：“咱們就走了，昨天今天青山鎮可沒得安寧，我們回家休息休息。”

“嗯，慢走。”齊塵笑了笑，又低下頭良久凝視趙希。

趙希被盯得不好意思，連忙從齊塵懷里掙扎出來：“老夫老妻了，你干嘛呢。”

“對了，你現在感覺有什么不舒服？”

“呼吸疼痛，痛的快要死了。”齊塵不藏痛苦：“但事情解決了。”

“沒有其他新的病癥？”趙希還是不放心，畢竟昨晚齊塵那副樣子太讓人擔心。

而且要是有其他新的病癥，肯定沒辦法輕易緩解。

畢竟一品丹藥用完了，二品丹藥用了大半。

藥渣沒了，用于煉制三品丹藥的靈藥也用完了。

齊塵這次救人，代價太大了。

若凡人五衰提前到來，要怎么辦。

“還是常見的問題。”齊塵沒有隱藏，但同時安慰道：“雖然靈力虧空，但調息一下靈力就好。”

雙目灼燒，脅肋刺痛，四肢脹痛，皆如此類不適。

在庚金印記擁有充足的靈力儲存之下，都會消失不見，只剩呼吸疼痛。

一痛壓萬苦，說不上是不是好事。

現在印記已經變成一個金色的小球。

若是能夠存儲的靈氣進一步深厚，能夠進一步壓制其他缺損的屬性。

說不定可以嘗試著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