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面，齊塵遵循著淺嘗輒止的規律，在小鎮的不同地方默默的吐納。

由于齊塵需要吐納的時間和地點不同，有時候是在大白天，有時候又是在大晚上，鎮上的人逐漸見怪不怪，自覺的避開齊塵，為他留了清靜。

漸漸地齊塵在青山鎮出名起來，齊塵也漸漸和鎮上的人熟絡起來。

一些前往這里等待來年試煉開啟的年輕人，甚至將齊塵當做了一種精神榜樣。

所有人都在打賭，齊塵是否能夠活過一個月。

入鎮二十三日。

齊塵結束吐納，緩緩站起身來，連續二十日的吐納，雖然過程十分痛苦。

但吐納之后，身體的狀態顯得十分不錯。

“該分菜了。”齊塵低聲道。

這些日子，除了吐納，齊塵另外一件事就是幫王大娘做一些簡單的事情，例如擇菜，分菜之類的工作。

也算是對王大娘家的一些力所能及的報答。

回到王大娘家，齊塵看到兩個修士正在和王大娘說話。

遠遠地，王大娘的目光朝著齊塵看了過來，隨后向著齊塵招手。

兩個修士也轉過頭來看著齊塵，那樣貌齊塵十分熟悉。

“莫非是來找我的？”齊塵想著，走上前來，拱手道：“兩位道長。”

兩位修士看著齊塵的樣子，眼中透露出一絲難以置信。

“你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其中一個修士道。

齊塵露出一絲微笑，道：“還要多謝二位道長，在老仙長面前講了我的故事。”

“你啊，現在在青山宗都是名人，大家都知道青山鎮有個強行凝氣續命的年輕人。”修士笑道：“咱們也算熟識了，我叫林濤，他叫王浪。”

“林道長，王道長。”齊塵拱手，心中泛起波瀾，沒想到青山宗都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那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有那個可能....

“兩位道長，那我現在有希望進入青山宗嗎。”

林濤收起微笑，表情略帶遲疑，道：“雖然你的事跡雖然讓山上眾多修士感慨，但，青山宗的規矩很死...規矩就是規矩。”

每一厘修煉資源，對于修行者而言都至關重要，沒人會對一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慷慨。

齊塵也不惱，淺淺躬身道：“道長，我知道了。”

王浪走上前來，看著齊塵說道：“其實，我們離開之前，就是想來看看你，畢竟下次回來，估計是一月之后了。”

王浪與林濤的表情很耐人尋味，他們心中篤定，這個被批定死亡的年輕人，在下次回來就再也見不著了，但同時又在期待著這個年輕人能夠打破宿命。

“勞煩二位道長記掛了。”齊塵擠出一絲慘淡的微笑：“敢問二位道長，此行下山為何要一月的時間。”

二位道長臉色嚴肅，考慮片刻之后，還是開口說道：“我們煬國邊境，有一處魔淵，三百年前被各宗派的元嬰始祖聯手封印。”

“最近這些日子，魔淵封印松動，一些魔物趁此逃了出來，邊境百姓死了不少。”

“這次各大宗門派人，就是前去加固魔淵。”

齊塵點點頭，自然知道修行之人有維護百姓性命的職責，于是尊敬道：“望各位道長馬到成功，勝利凱旋。”

王浪遞出一顆固本丹，道：“齊塵，按林長老所說，幾日之后......”

“希望能幫助到你吧。”

齊塵從二人的眼神中明白，就算現在自己看起來狀況不錯，但壽元在此限制，七日之后，便是自己的大劫。

凡人修仙得長生，本就是與天道自然作對。

齊塵信，但是不怕。

“多謝。”齊塵目光堅定道：“下次我就在此處，恭候二位道長。”

兩人點點頭，御劍而去。

齊塵抬頭仰望，更多青山宗的修士朝著一個方向化作流光。

王大娘看著齊塵，語氣中帶著鼓勵：“齊塵，反正大娘相信你可以的。”

齊塵心中嘆了口氣，表情故作輕松，道：“至少輕輕松松的活了快一個月了，到時候就算不行也無妨，大不了找個環境不錯的地方長眠。”

齊塵實在說不出，若是自己真的逃不過去，希望王大娘他們將自己送回臨江村的話來。

王大娘心中喟然，齊塵吐納的時候，那種反應可不是輕輕松松，心中越是喜歡這個樂觀的年輕人，越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對齊塵可謂殘酷。

接下來的幾天，齊塵還是按部就班的呼吸吐納，讓靈氣流過身體，狀態一如往常。

正常到自己不相信所謂壽元將近，自己活不了的命運批注。

入鎮三十日夜。

清風往常，月光柔和。

但大街上人頭攢動，矚目著一個身形消瘦的年輕人。

“各位如此掛懷，齊塵感激不盡。”齊塵一如來時在渡口，對眾人拱手行禮。

圍觀的人，神色復雜。

但沒人說一句話。

王大娘拉著囡囡，將囡囡的手放在齊塵手中，目光中帶著鼓勵，同時也帶著不舍。

齊塵蹲下身子，看著囡囡懵懂的樣子，說道：“囡囡，哥哥出去逛一逛，晚上回來繼續給你講臨江村的故事。”

劉叔臉色也露著悲傷，提醒道：“盒子里面的東西，別忘記拿了。”

齊塵面色堅毅，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胸口，淡然道：“帶了，劉叔，等著我回來。”

劉叔點點頭，對著周圍的人說道：“凝氣吐納需要清靜，諸位，就不要跟著齊塵了。”

齊塵對著人群再拜。

轉身往山腳深處走去。

“該來的還是來了。”齊塵背對人群，堅強的表情瞬間破落，嘴角滲出鮮血。

眼前的路模糊不清，耳朵出現諸多幻聽，四肢血肉如雷電擊過，麻木疼痛，各處內臟如銳器攪刺。

“所以結局真是注定的，對吧。”齊塵抬頭看著湛藍星空，顫抖著手將固本丹掏了出來，不顧固本丹上沾染自己的血腥味，一口吞了下去。

“還沒到，還不能倒在這里.....”齊塵看不清五步開外的光景，只能不斷擦拭嘴角的鮮血，一步一步朝著深處走去。

月色之下，那身影如勁風折草，搖晃著堅定。

漫長的摸索，齊塵終于到了自己往常吐納的地方，無他，只因為旁邊是湍急的河流。

若是失敗，當拼盡全力，舉身入河，一了百了。

齊塵將懷中的布帛掏了出來，上面只是一些感謝的話，他根本沒有帶上劉叔一家贈與的靈草。

隨后，齊塵坐定。

強行開始凝氣，不如往常的是，這次的痛苦，較以往百倍不止。

靈氣入體之后。

齊塵的每一次吐納都帶著全身的刺痛，似是全身插滿了燒紅的鐵針，侵入血肉。

每一下呼吸，每一次脈搏跳動都似是千萬細碎刀片在身體內流動。

劇烈的慘叫聲回蕩在山野之間。

“這是強行凝氣的懲罰嗎？”齊塵只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坐定，口中鮮血感覺快要堵住喉嚨，不用自己咳嗽，就已經涌入到口腔當中。

若是不強行凝氣，怕是不會有這么痛苦的經歷吧。

“你若要我死，無需如此折磨，那我，偏不認。”齊塵咬緊牙關，強忍著碎身痛苦，繼續吐納。

口中鮮血順著嘴角，沾濕衣裳，侵染土壤。

齊塵此時吸納的靈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感受到的痛苦也比以往更甚。

“經脈快要斷裂，血肉似要溶解。”

“但那又如何，我偏要與你斗！”

齊塵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更深一步的捏出凝氣手勢。

一瞬間，以往數倍的靈氣竄入齊塵的經脈當中。

脆弱的經脈如洪流經過，帶動齊塵皮膚血肉涌動起來。

齊塵已經睜不開眼睛，努力咬住牙齒，但那種痛苦的聲音，還是從齊塵的口中傳了出來。

靈根殘缺的體會，在此刻更甚，齊塵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是一個快要撐破的氣球。

再進一步，即將炸裂。

但停下來，自己也會五衰而亡。

“要死.....也是我自己凝氣而死，不是所謂的壽元將盡......”

“去你娘的！”

齊塵怒吼道，隨后捏動凝氣一層的最后一個手訣。

這次，齊塵要將靈氣留在身體當中。

痛.....

好痛.......

血肉似乎在哀嚎，齊塵的七竅開始滲出鮮血，河風居然吹不散這股血腥味。

“轟！”

靜謐的夜空中，沒有任何云彩，一道細長的黃色玄雷，卻如同利劍憑空出現在齊塵頭頂，照著齊塵劈了下來。

那撕裂夜空的聲音，瞬間將齊塵的衣裳粉碎，鮮血如齏粉，瞬間干涸消散。

齊塵失去意識，應聲倒下。

再有感覺，是陽光照在自己身上，模糊之中，似乎是一個嬌小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上。

“哥哥......”

“齊塵，你成功了！”

靜謐的河邊，早已經圍滿了人。

齊塵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王大娘一家擔心的眼神。

“我成功了？”齊塵虛弱的吐出一個字，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沒有死。

但他能明顯感覺到，身體中有什么東西不在了。

齊塵只感覺自己十分口渴，裸著身子爬到河邊，卻看到自己的容顏蒼老許多。

嘴角，眼角和額頭出現的細紋，都在提醒自己這幅軀體起碼蒼老了十歲。

“一日十年，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