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歸途無痕

###第一節：白色牢籠

刺眼的白光像刀子般捅進視網膜。祁昊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現手臂上插著輸液針頭。消毒水的氣味裹挾著某種腐朽的甜香，讓他想起島上那些爛熟的椰子。

“血壓98/60，心率122，瞳孔對光反射正常。“

陌生的女聲在右側響起。祁昊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到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記錄數據。她胸牌上“精神科主任醫師“的字樣格外醒目。

“我...在哪里？“祁昊的喉嚨像是被砂紙摩擦過。

“海港市立醫院。“醫生放下病歷本，“你在救生筏上昏迷了三天。感覺哪里不舒服嗎？“

祁昊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臂內側。那個符號在皮膚下隱隱發燙，仿佛有熔巖在血管里流動。窗外的陽光太亮了，亮得不真實——就像島上滿月那晚的月光。

門被推開，穿制服的警官帶著記錄儀走進來。醫生識趣地退到簾子后面，但祁昊知道她仍在監聽。

“祁先生，能回憶最后記得的事嗎？“

記憶的碎片突然翻涌：陳媛凸出的眼球，周雯融化的臉龐，林武被拖下懸崖時的慘叫。他的胃部痙攣起來，輸液架隨著顫抖的手臂哐當作響。

“游艇...觸礁...只有我活下來...“

警官的鋼筆在紙上停頓：“漁民的證詞說，發現你時救生筏里還有件女式外套？“

病床旁的柜子上，確實擺著件熟悉的黃色防曬衣——周雯最后穿的那件。祁昊死死盯著袖口處已經發黑的血跡，那是陳媛變異時抓撓留下的。

“可能是...其他乘客的...“他聲音越來越低。

“十一個人，只有你生還。“警官合上筆記本，“法醫在衣物上檢測到異常生物組織，像是某種...海洋生物的黏液。“

簾子突然被掀開，醫生快步走來：“病人需要休息！“她調整著輸液速度，某種鎮靜劑立刻涌入血管。祁昊的視野開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警官若有所思的表情和醫生交換的眼神。

###第二節：鏡中幻影

午夜的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祁昊在黑暗中睜開眼，病房洗手間的鏡面正對著病床，月光在上面投下扭曲的倒影。

鏡中的自己突然咧嘴笑了——那絕對不是人類能做出的表情，嘴角幾乎撕裂到耳根，露出鯊魚般的尖齒。祁昊猛地坐起，幻象又消失了。但鏡面上不知何時凝結的水珠正緩緩拼成一個符號：與手臂上一模一樣的印記。

“守望者...“

潮濕的低語從排水管里傳來。祁昊扯掉針頭撲到洗手臺前，發現下水口堵著一團糾纏的黑發——是陳媛的發色。當他顫抖著撥開發絲，一顆眼球突然從管道深處浮上來，瞳孔是詭異的豎條形。

“表哥...契約...“

祁昊踉蹌后退，撞翻了醫療器械架。值班護士沖進來時，他只穿著病號服蜷縮在角落，盯著自己左臂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傷口——三道平行的抓痕，正滲出藍熒熒的液體。

“又做噩夢了？“護士的鎮定劑針頭閃著寒光。

###第三節：沉默證物

次日的陽光將病房變成烤箱。祁昊被皮帶固定在床上，手腕磨出血痕。警官和醫生站在床尾，中間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

“我是海洋局的楊教授。“眼鏡男打開平板電腦，“對你衣物上的生物樣本很感興趣。“

屏幕上顯示著顯微鏡圖像：某種前所未見的細胞結構，既像深海魚類的腮組織，又含有靈長類的神經突觸。

“這不符合任何已知物種。“楊教授推了推眼鏡，“漁民還說當晚聽到水下傳來...歌聲。“

祁昊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那些深潛者喉音合唱的調子，想起陳媛變異后的嗓音。警官突然俯身解開他的約束帶：“你的私人物品。“

塑料袋里裝著防水錢包、泡水的手機，還有——祁昊呼吸停滯——那本日軍日記。它應該沉在海底才對。

“這個符號代表什么？“楊教授突然卷起祁昊的袖子，露出那個發燙的印記，“我們在你祖父的二戰檔案里也見過。“

病床旁的監控儀發出尖銳警報，祁昊的心率飆到140。祖父的相冊突然在記憶中翻開：穿日軍制服的男人站在島嶼洞穴前，背后巖壁上刻著同樣的符號。

“我不知道...“他攥緊日記本，內頁夾層有什么東西硌著手——是陳媛失蹤前塞進去的微型儲存卡。

###第四節：數據深淵

深夜的病房只有心電監護儀的藍光。祁昊用偷來的取卡針挑出儲存卡，插進病房電視的媒體接口。

屏幕上跳出一段搖晃的錄像：陳媛舉著相機穿越叢林，鏡頭突然對準溪水——水下隱約可見灰白色的建筑群輪廓，風格像是瑪雅金字塔與深海熱泉口的結合體。

“爸說得對...“錄像里陳媛的聲音帶著哭腔，“它們真的存在...日軍當年發現的...“

畫面切換到她躲在掩體里拍攝的內容：周雯正在檢查王麗頸部的鰓狀紋路，而林武背對著鏡頭，左臂上的符號與祁昊的一模一樣。

“林武也是守望者血脈！“祁昊猛地坐直。這個發現解釋了他為何知曉儀式細節，也意味著祖父的“叛逃“并非孤例。

最后一段視頻讓祁昊血液凍結。陳媛將相機架在礁石上自拍，她身后海面隆起山丘般的黑影。當那東西部分浮出水面時，像素化的畫面仍能看出是只巨大的、布滿藤壺的眼球。

“它們需要七個自愿祭品...“陳媛轉向鏡頭，她的眼睛已經開始變異，“但我不會讓它們得逞...“

錄像戛然而止。電視自動跳回住院頻道，正在播放午間新聞：“...南海異常磁場持續擴大，已有三艘漁船失蹤...“

###第五節：血脈覺醒

出院手續辦得出奇順利。祁昊站在醫院門口，陽光曬不暖骨子里的寒意。警官遞來一個密封袋：“你的物品。“

袋子里除了證件，多了張名片——楊教授的電話背面寫著“守望者互助會“。更奇怪的是，那本日軍日記的最后一頁多出段新鮮墨跡：

“群星正在歸位，血脈終將覺醒。——1943.11.1“

出租車駛過海濱公路時，祁昊搖下車窗。咸腥的海風中有種熟悉的腐朽味，就像島上洞穴里的氣息。遠處海面泛起不自然的泡沫，某個瞬間他仿佛看到蒼白的手臂一閃而過。

“去海洋研究所。“他突然說。司機詫異地從后視鏡看他：“那地方兩年前就關閉了，陳博士死后...“

“就去那里。“

研究所的鐵門掛著生銹的鎖鏈。祁昊翻墻進入雜草叢生的院落，主樓玻璃全部破碎，像是經歷過暴亂。推開實驗室門的瞬間，某種高頻聲波刺痛了他的鼓膜——是深潛者的召喚頻率。

墻上貼著陳媛兒時的照片，女孩站在潛水器旁笑得燦爛。旁邊是南海海域圖，七個紅圈標記著與日軍基地完全重合的位置。祁昊顫抖的手指撫過那些坐標，左臂符號突然灼燒般劇痛。

地下室的門被鋼板焊死，但門縫里滲出詭異的藍光。祁昊用消防斧劈開鎖鏈，眼前的景象讓他跪倒在地——

五米高的水族箱里，漂浮著半人半魚的陳海川。他的下半身完全變異，脖頸兩側的鰓規律開合，手里卻緊攥著本筆記。發現祁昊后，這個怪物突然撲到玻璃前，用尖銳的指甲刻下一行字：

“血脈相連者，可暫閉門扉“

###第六節：往昔回響

祁昊撞開研究所后門逃跑時，懷里的筆記本散落頁張。其中一張照片飄到腳下：年輕的祖父與穿白大褂的陳海川站在某種祭壇前，兩人手臂上都有符號印記。

遠處傳來警笛聲，但更近的是海浪拍岸的節奏——那根本不是自然潮汐，而是某種龐然大物在深水區呼吸的韻律。祁昊跌坐在防波堤上，日軍日記從口袋滑出，在咸濕的風中自動翻到新增的一頁：

“當守望者血脈直面深淵時，門扉將顯現其真容。——瀬戸內“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定位地圖：正是他們遇難的那座孤島。第二條信息只有三個字：

“她等你“

祁昊望向海平線，夕陽將云層染成血紅色。在光影交錯的剎那，他分明看到陳媛站在浪花里，鱗片覆蓋的臉上依稀是那個愛笑的表情。她舉起變異的手爪，指向南方海域——那里正形成巨大的漩渦，如同通往深淵的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