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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 許你浮生若夢
  • 橘子宸
  • 4909字
  • 2025-03-25 16:26:34

金,銀,玉,綾羅綢緞,珍貴皮草,紅木箱柜......這里面每一件都夠普通人家吃上一年。就這樣的三十六抬嫁妝一件件敞著蓋子由洪府運到許宅,又有同樣貴重的三十二抬嫁妝從許宅抬往林公館。整個上海灘的市民今日都見證了三家聯姻的大手筆。

洪瀾穿著婚紗沉默地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呆。林若夢坐在她身邊為她梳理頭紗,網紗下的眼睛含著濃濃的憂愁。

“幸虧你和星媛的婚禮是同日舉行。不然我都不知道做誰的伴娘好。”

“浮生哥呢?他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雖然羅浮生已經被逐出洪幫,又被指控殺了洪幫三當家,算是結下了梁子。但念在幾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洪正葆并沒有阻止她邀請羅浮生來參加婚禮。為了避免他回洪家難堪,林啟凱邀請他做伴郎去了林家,把自己的妹妹遣來洪家陪洪瀾。

“這個點,他應該跟著我哥去許家接親了。許家待會也會派車來接我們一起去教堂集合。”

洪瀾勉強笑笑,這算得上今天最好的事了吧。最起碼她最美的一面可以展示在他面前。

這時,洪正葆走了進來。

洪瀾轉頭叫爸。

洪正葆笑呵呵的走上前看著鏡中美麗的洪瀾:“爹的瀾瀾穿上婚紗,果然是上海灘最漂亮的新娘子。”

洪瀾拉起洪正葆的手,心中充滿了不舍,洪正葆不禁眼睛一酸,鐵漢泛出淚花。

林若夢見兩父女有話要說,先告辭退出了她的閨房。

洪瀾看父親難受,忍著心中巨大的悲痛,對父親擠出一個微笑:“爸……您別難受了,我嫁人,您該高興才對嘛。”

洪正葆拍著洪瀾的手:“瀾瀾,爹之所以難過,是覺得你受委屈了,沒能選擇最愛的人。亂世浮生便是如此,首先要能活下來才能談愛不愛。但爹還是真心地希望你的婚姻能夠幸福。爹知道許星程有許多缺點,但他本性并不壞。你嫁過去以后,收收自己任性的性子。與許星程相夫教子,永結同好。”

洪瀾真想告訴爹他已經不是以前的許星程了。但看洪正葆已有些蒼老的樣子,不想再讓他擔心,順從地點了點頭。

“爹,你別說了,我都懂。以后我不在你的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也是,爸爸最想看到的,就是你過得好。”

“你放心,我會的,爸,我舍不得你。”洪瀾最后一次鉆進洪正葆的懷里撒嬌。洪正葆拍著洪瀾的背。父女二人都在靜靜品嘗著這份不舍。

那頭,林啟凱的汽車開進了許公館接親。許家今天雙喜臨門,兒女同一天完成人生大事。許瑞安早就去了教堂接待安排,出來迎接的是管家慶伯。

林啟凱搖下車窗:“你家那個新郎官呢?”

“少爺在房里,馬上準備出發去洪家接親了。”

“讓那二小子別急。等我請出來媛媛,同我們一起去。聲勢浩大些。”

“好的。林少爺,我這就去和少爺說一聲。”慶伯招呼下人們引著林啟凱和其他的公子哥們去三小姐的閨房。閨房門口早就簇擁著一群許星媛在學堂里認識的朋友。大家合力堵著門不讓進。

新郎官懂規矩,一人分了一封大利是。小姐們不滿足,一會要求新郎伴郎們對詩,一會又要他們做俯臥撐。美曰其名文武雙全。鬧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打開這扇門。

許星媛妝容完整,一身華美的婚紗端坐在床上,腳上卻沒有鞋子。

林啟凱知道又有難題來了,果不其然小姐們嬉笑著:“找到婚鞋才能帶走佳人哦!”

“媛媛。”林啟凱無奈的喚了一聲,語氣中有撒嬌求饒的意思。許星媛臉燒的通紅。

“可不能心軟啊。”親友小姐們圍住許星媛,不讓她放水。

林啟凱認命的招呼著伴郎們行動起來,他很快在許星媛放畫卷的畫缸里找到一只。另一只卻怎么都找不到。

羅浮生蹲在床下找鞋,見許星媛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領悟過來走到窗邊朝下看,原來婚鞋被她們用繩子吊著垂在一樓到二樓之間的墻上。

“不能用繩子牽上來,要親手取到才算。”

“小姐們這就難為我們了,我們又不會飛檐走壁之術,怎么取到這半空中的婚鞋?”林啟凱拜托各位手下留情,許星媛也忙附和。

“媛媛舍不得新郎官,那就選個最帥的伴郎去取吧。”其實這道難題就是為羅浮生所設,這些小姐中不乏傾心“玉閻羅”的人。早就想見識一下他的身手,接親游戲正是個好契機。

林啟凱征詢的望向羅浮生。他輕巧的點了點頭:“小意思。給我兩分鐘。”

說完翻身就出了窗外,這種攀窗爬墻的活他從小到大還真沒少干。如果不是前些日子被侯力的人砍了一刀,他還能爬的更快些。

順著繩子,羅浮生往下攀到接近一樓的位置取到了婚鞋,抬手朝他們搖了搖。二樓窗口擠滿了人頭一陣鼓掌歡呼。

羅浮生正準備攀回去,突然瞥見一樓大廳里出現一個人的身影。因為羅浮生在外墻上,里面的人并沒有注意到他。而是偷偷推開了畫后的一堵暗墻,迅速隱身到墻后。

“浮生!在看什么?還不上來。”林啟凱在樓上大喊。

他這才回過神來,沿著繩索回到了許星媛的房間,將婚鞋交給了林啟凱。心中還惦記著剛剛看到的畫面。

許星程沿著階梯走下了地下室。劉淑貞見來人竟不是許瑞安而是一個十分面善的年輕人,心中有些疑惑:“你是誰?”

“娘!”許星程撲通一聲跪到她面前。

“你是謐竹?”

“是我。”兩母子隔著鐵欄桿抱頭痛哭。許星程說出自己上次跟蹤酒醉的父親找到這里才發現母親沒有死的事實。

“娘,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能力救你出去。您再等等。我一定會來救你。今天是我和媛媛的婚禮。您不能出席親眼見證,我先過來給您磕個頭:“

“孩子,你有心了。媛媛她怎么樣?嫁了個怎樣的夫婿?”

“是林大哥。您放心。他們感情很好。”

“啊。是仲景那孩子呀。那真是樁好姻緣。”劉淑貞滿足的用清水抹了抹頭發。這樣的大日子就算她不能親眼見證。至少要干干凈凈的,才像個主母的樣子。

許星程心酸不已,又向她磕了三個響頭:“改日,我一定讓洪瀾來給您敬一杯新婆茶。這一天不會太久,您保重。”

教堂的鐘聲響起,賓客們陸續開始入席。

林若夢從洪瀾的新娘休息室出來,進了許星媛的新娘房。見到接親回來的哥哥和新嫂嫂正坐在一塊說話,也沒有旁人。便走進去說話。

“羅浮生怎么沒和你們一起?”

許星媛是知道她心思的人,揶揄的看了她一眼。還是林啟凱回答道:“他說有點事,臨時脫隊,說待會再來。你說說看,哪有這么不稱職的伴郎。”

許星媛輕錘了他的肩頭一下:“也不說是誰幫你取到婚鞋的。”

“我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新娘子喲。”

林若夢看著林啟凱和許星媛越來越有默契的樣子,連帶星媛的自閉都緩解了很多。她心中充滿祝福,希望哥哥可以放下心中的紅玫瑰,好好善待她的白玫瑰。

“我先出去招待賓客了。”林若夢識趣的找了個借口出去,不妨礙兩人你儂我儂。

見林若夢離開,許星媛笑臉轉為愁臉。

“怎么了?”

“我在擔心洪瀾姐姐。仲景,你不知道。自從軍營里回來,我哥哥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哥哥。他現在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冷漠,專制,崇尚暴力,簡直和父親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且,哥哥并不愛洪瀾姐,我害怕他會傷害她。”

“媛媛,別擔心,謐竹本性善良。他不會做傷害洪瀾的事的。瀾瀾和謐竹本就有婚約在前,是青梅竹馬。他們能夠最終走到一起,我們也都應該去祝福。”

許星媛點頭:“但愿如此,我也真心希望他們可以幸福。林大哥,洪瀾姐嫁給我哥,你心里一點都不難過嗎?”

林啟凱知道她沒有安全感,將她的頭摁在自己胸前:“洪瀾今天就要成為我好兄弟的妻子了,從今以后我對她只有祝福。況且,我的心里現在住進了另外一個人。”

許星媛不知道這番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就算是謊言,也讓她幸福這一天吧。她默默將頭埋在他懷里更深了。

教堂中央,圣歌響起。

許星程和林啟凱站在牧師臺前,一黑一白,皆是英俊瀟灑,氣宇軒昂。

林若夢坐在臺下,看著站在那里的許星程。心中突然有些感慨。曾經她也幻想過站在他身邊穿著潔白婚紗的人是自己。可是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教堂大門打開,走在前面的是挽著許瑞安的許星媛,她滿臉喜悅,連走路的腳步都是雀躍的。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走在后面的洪瀾,她挽著洪正葆的手走進來,一步一步走向許星程,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來到許星程面前,洪正葆親手把洪瀾交到了許星程的手上:“我把寶貝女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放心,爸爸。”

洪瀾在握上許星程手的那一刻,是有掙扎和遲疑的,但許星程用力拉住了洪瀾的手。讓她不得不站到他身邊。

四個人面向牧師站好。按照年齡,先是林啟凱夫婦宣誓,然后才輪到許星程夫婦。

“許星程先生,你愿意娶洪瀾小姐為妻,不管貧窮、疾病都不離不棄,一生守護嗎?”

許星程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我愿意。”

“洪瀾小姐,你愿意做許星程先生的妻子,不管貧窮、疾病都不離不棄,一

生守護嗎?”

洪瀾內心充滿著掙扎,咬牙說下了這句:“我愿意。”

“等一下!”門口傳來一聲大喝。

眾人心頭皆是一驚,回頭看向大門處,林若夢更是直接站了起來:“浮生?”

洪瀾眼中露出巨大的驚喜:“浮生哥!”

羅浮生穿著一身黑衣,推著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走進教堂:“是不是還少了一個重要人物的見證?”

洪正葆第一個站出來:“浮生,你在干什么?”

羅浮生給在座的各位鞠了一躬:“瀾兒,星媛,對不起,我無意攪亂你們的婚禮。但是今天有一件事,趁著大家都在,必須要在這里說清楚,請全上海灘的人,為我們做個見證!”

洪正葆十分不滿,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臉色如白紙的許瑞安:“到底什么事非要現在說?”

許星程遠遠就認出輪椅中的這個女人是他母親:“媽?”

觀禮的人指指點點,對這個衣衫襤褸的女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許瑞安當著這么多人卻沒法發作,手卻抖的如篩糠一樣,按在了自己腰間的配槍上。

“這位夫人,你們應該都認得吧?許伯父,今天是謐竹和星媛結婚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能不請他的母親前來觀禮呢?”

許瑞安恨的牙癢癢:“羅浮生你!”

許星媛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太過疑惑:“媽媽?”

“不對啊。許夫人不是去世多年了嗎?”觀禮者議論紛紛。

“難道你們都不好奇是誰把許夫人害到如此下場嗎?難道你們不想聽聽許夫人親口告訴你們多年前林二太太的真實死因嗎?”

林若夢沒想到這件事還牽扯進她母親。喃喃道:“媽媽的死因……”

洪正葆,林道山和林啟凱都來到了劉淑貞近前。反而是她最親的人站的遠遠的不敢靠近。

“義父,林先生,雖然隔了很多年。這位你們應該還認得出吧,她就是許瑞山的發妻,劉淑貞。就因為她知道當年事情所有的真相,所以許瑞安便把她囚禁在死牢里,日日折磨,多年不見天日。”

羅浮生蹲下來,對劉淑貞說:“夫人,請您把您剛剛在牢里跟我說的話,再給大家說一遍。”

許瑞安狠狠地瞪著劉淑貞,仿佛只要她敢開口說一個字,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劉淑貞看著許瑞安,猶豫了。

關鍵時刻,林若夢蹲了下來,她拿出胸前的項鏈給劉淑貞看:“伯母,你還記得這個項鏈嗎?”

劉淑貞看到這顆閃閃發光的鉆石星星,仿佛陷入了回憶:“夏安妮……”

“對,夏安妮是我的媽媽。請您告訴我,我的媽媽是怎么去世的好嗎?”

劉淑貞看著林若夢的眼神,緩緩抬起手,指向了許瑞安:“是他!我親眼看到是他在蘆葦蕩里殺死了夏安妮!”

劉淑貞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都看向許瑞安。

“給我住口!你這個瘋女人!”說著就要沖上去打她,被許星程攔住:“不準你再碰我媽!”

“當年許瑞安躲在暗處殺死了和我父親在談話的安姨后,隱身離去。而聞聲趕到的林伯父,誤以為安姨是我父親所殺,因此一怒之下殺了我的父親。為了隱瞞真相,更是蓄意挑撥洪林兩家關系,他甚至將目睹真相的發妻囚禁多年。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許瑞安!”羅浮生怒目指向了許瑞安。

縱使林道山心思深沉,也控制不住渾身顫抖,質問許瑞安:“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洪正葆亦是青筋暴起,逼問道:“是不是真的!”

其實他們心中都明確知道了答案。

許瑞安還在垂死掙扎:“你們別聽她胡說,她已經瘋了。是你!一定是你圖謀不軌。來人,來人,當場擊斃羅浮生和這個瘋女人!他們居心叵測,意欲攪弄起上海灘的血雨腥風!他根本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教堂四周的軍隊紛紛闖進來,許瑞安說著自己拔出了槍,把槍對準了劉淑貞。

千鈞一發之際,許星程一動念,竟然拔槍對準了許瑞安。

幾乎所有沒有猶豫,槍聲響起,許瑞安應聲倒地。

劉淑貞嚇得發狂大叫,許星程緊緊摟住了母親:“媽,別怕,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許星程走向了洪正葆和林道山,冷靜的說道:“殺人者許瑞安,意圖掩蓋殺人事實,想要射殺發妻,已經被我大義滅親。林伯父,岳父大人,我許星程,今天對你們,也算有個交待!”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現場一片寂靜。

洪瀾震驚地看著許星程,羅浮生和林若夢一個對視,心中萬語千言。

“爸爸……”許星媛癱坐在許瑞安的尸體邊,鮮血沁紅了她雪白的婚紗。就是這個人,剛剛還挽著他的手交到她的丈夫手里。現在卻陰陽兩隔。

畫面定格在許瑞安死不瞑目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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