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義莊

腐雨砸在瓦片上噼啪作響，林三笑一腳踹開歪斜的木門，霉味混著紙錢灰撲面而來。斑駁的墻面上留著十幾道抓痕，最深的一道嵌著半片指甲蓋。墻角堆著七口薄皮棺材，棺蓋都用墨斗線纏成蛛網(wǎng)狀。供桌上的長明燈倒是亮著，香爐里積著雨水，泡發(fā)的香灰漲成青黑色的糊糊。

王富貴用棺材板頂上破門，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你他媽不是說科學探靈嗎！“王富貴攥著冒煙的褲腿，褲腿被尸油燒出個洞，露出腿毛旺盛的小腿，“這算工傷不？醫(yī)藥費從你欠我那兩萬里扣？“

林三笑瞪他一眼：“你還有臉說！上個月要不是你非要接趙老板的活兒，咱能欠一屁股債？“

“俺哪知道那孫子放高利貸！“王富貴掄起洛陽鏟敲了敲棺材板，“再說了，工地上老劉截肢的錢不是你墊的？“。

林三笑白了他一眼，把自拍桿插進棺材縫穩(wěn)住鏡頭：“家人們，放寬心都別怕，這是全息投影！“

姜九黎把洛陽鏟懟到他眼前，鏟尖沾著黏稠的黑水：“投影會腐蝕金屬？“

彈幕飄過：

“化學課代表“：PH值小于2，強酸性！

“杠精本精“：主播舔一口證明！

王富貴突然指著房梁怪叫：“這、這咋掛著這么多草鞋？“二十多雙破草鞋用紅繩系在橫梁上，鞋尖朝外晃悠，鞋底用朱砂寫著模糊的“奠“字。

“這是一種古老的喪葬習俗，就是為了是將亡者的魂魄送走，“姜九黎的手電光掃過堂屋——七口棺材呈北斗狀排列，棺蓋上褪色的鎮(zhèn)尸符被蟲蛀成了篩子，符紙邊緣蜷曲著，像被火燒過。最中間那口棺材頭朝正北，棺身纏著幾圈斷裂的麻繩，繩結處綴著枚生銹的銅錢。

王富貴打量著四周，從兜里摸出半包皺巴巴的香煙。打火機剛亮，就被姜九黎一巴掌拍飛。

“棺材朝北犯了陰沖，這是養(yǎng)尸局。”她指尖劃過棺木上的凹痕，那些紋路在電筒光下泛著油亮，“別見明火，驚了尸氣誰都活不成。”

話音剛落，供桌底下突然傳來“咯吱”一聲，直播間彈幕飄過：

“工地搬磚”：富貴！帶好安全帽！

“科學驅(qū)邪”：這什么地方，假的吧！

王富貴抄起洛陽鏟就要撬供桌，被姜九黎按住手腕：“先找鎮(zhèn)尸銅錢，義莊門檻下本該有......”

“這玩意兒？”王富貴從門縫摳出枚綠銹斑斑的銅錢，對著手電光一照，“乾隆通寶？上回俺在工棚斗地主輸了兩枚，能頂半個月飯錢！”

“噓！“姜九黎突然把朱砂罐砸在桌上，噌“地抽出捆尸索：“東南角棺材動了，抄家伙！“

供桌下的薄棺突然“咚“地一震，棺材蓋錯開條縫，露出半截泡發(fā)的指尖。林三笑抄起桃木劍戳過去，劍尖“咔嚓“折在棺木里。彈幕瘋狂滾動：

“五金批發(fā)“：主播這劍是甘蔗做的吧！

“黃大仙保佑“：快撒糯米！

王富貴見狀直接掄起洛陽鏟劈向棺材。“咣當“一聲，鏟頭卡在棺木縫里，黑水順著鏟柄往下淌，滴在地上“滋啦“冒煙。“這他娘比硫酸還帶勁！“他甩著手跳開。姜九黎抓把糯米甩過去，米粒沾到黑水“噼啪“炸響，騰起青煙。

就在這時，墻角突然傳來“吱吱“輕笑。黃毛畜生蹲在破陶罐上，破陶罐里積著黑水，泡著半截發(fā)霉的蠟燭，它前爪捧著顆瓜子，豆眼泛著幽光滴溜溜轉：“小伙子，你看我像人像神吶？“

林三笑手機差點摔了，“這、這耗子成精了？“。鏡頭里黃皮子戴著頂草帽，后腿還套著只金鐲子，活像個土財主，彈幕炸出一片“哈哈哈“：

“沙雕網(wǎng)友“：像Hello Kitty！

“寵物博主“：建國后不許成精！

王富貴拿著洛陽鏟就要拍，：“管他像啥，先吃我一鏟！“

“別動！“姜九黎一把扯住他后領，“這是討封的黃仙，答錯了要出人命！“她快速摸向背包，“得用鹽米，鹽米……鹽米用完了！“

林三笑聽到姜九黎這么說，突然想起出門的時候拿了包開封的薯片——是他昨天吃剩的黃瓜味。說時遲那時快，他拿著薯片袋子“嘩啦“撕開，抓了把碎渣往黃皮子跟前一撒：“鹽米沒有，薯片管夠！“

黃皮子鼻尖抽了抽，前爪扒拉著薯片碎屑：“這啥玩意兒？“

“進口海鹽味！“林三笑硬著頭皮胡扯，“比普通鹽高級多了！“

黃皮子豆眼瞇成縫，突然“呸“地吐掉瓜子殼：“你當老子傻？這他媽是黃瓜味！“

彈幕瞬間刷屏：

“零食測評“：主播味覺失靈實錘！

“杠精本精“：黃大仙V我50驗真假！

“像、像人！“林三笑舌頭打結。黃皮子突然炸毛，瓜子殼“呸“地吐他臉上，薯片渣子劈頭蓋臉砸過來：“你才像人！你全家都像人！“說著尾巴一甩，供桌上的長明燈“噗“地滅了。

黑暗里響起棺材蓋滑動聲。

姜九黎猛地甩出捆尸索套住黃皮子脖子，另一只手摸出打火機點燃符紙：“討封要備鹽米，你用薯片糊弄它？，林三笑訕笑：“嘿嘿，這不是沒有么“。

“砰”的一聲，棺材蓋突然炸飛，腐尸直挺挺坐起來。泡爛的臉皮耷拉著，露出森森牙床。“活該！讓你不敬仙家！“黃皮子掙扎著怪叫：“撒手！要不是看你們帶著吳老瞎的墨斗……“

“你認識吳老瞎？“姜九黎手一抖，捆尸索松了半寸。

黃皮子趁機竄上房梁，草帽歪在一邊，尾巴掃落積灰，仔細看里面還摻雜了紙錢灰：“那老瞎子欠我三只燒雞！順著義莊后門走，見到掛紅燈籠的屋子躲遠點！“話音未落，瓦片嘩啦響了幾聲，畜生沒了蹤影。

“吳老瞎？他不是經(jīng)常在村口曬太陽嗎？墨斗不是林哥祖?zhèn)鞯膯幔俊蓖醺毁F問道。

“先別管了，快來！”姜九黎甩出捆尸索套住腐尸脖頸，抬腳踹翻供桌：“用黑驢蹄子！在包側兜！“

王富貴拿起洛陽鏟抵住尸體脖子：“它手里攥著啥？“

腐尸僵硬的指縫里露出半張照片——是三十年前的尸王村，七個穿道袍的人站在義莊前，領頭那個手里攥著的墨斗，和林三笑的一模一樣。

”這是我爺爺。”林三笑指著其中一人說道。

”這是吳老瞎年輕時候，考古隊有記載。”姜九黎看著照片勒緊手中的捆尸索，”快拿黑驢蹄子！”

林三笑趕忙翻找背包，”腐臭味熏得他干嘔：“這玩意過期了吧？！

”快塞嘴里！”

腐尸轟然倒地時，遠處忽然傳來“叮鈴叮鈴“的銅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