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人燭淚
- 命定之緣
- 塵煜世軒
- 2066字
- 2025-03-22 15:13:21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濃霧,城南土地廟的斷壁殘垣間飄起詭譎的青煙。云諫握著離人淚瓷瓶的指節(jié)發(fā)白,瓶中幽藍(lán)液體映出他扭曲的倒影——那影子竟生著豎瞳與狐耳。破廟供桌上的殘燭突然自燃,火苗竄起三尺高,將斑駁壁畫照得纖毫畢現(xiàn):畫中獻(xiàn)祭的童子心口,赫然浮現(xiàn)出與他相同的星紋。
“你遲了半柱香。“
清冷嗓音自背后響起時,云諫的太極雙魚佩突然迸裂。阿灼竟是從他影子里浮現(xiàn)的,緋色裙裾掃過滿地碎瓷,九轉(zhuǎn)玲瓏鐲擦過他腕間舊傷——七歲那年在寒淵落下的灼痕突然滲出血珠,在地上凝成“瓔“字古篆。
“青垣的傀儡術(shù)比我想得精妙。“阿灼指尖挑起碎裂的玉佩,殘片中浮現(xiàn)出觀星臺的景象:青垣正用冰錐剜取心頭血澆灌命盤,每滴血都化作金線纏住虛空中的嬰兒虛影,“他用二十年陽壽換你今夜自由,這師徒戲碼演得當(dāng)真動情。“
破廟外陰風(fēng)驟起,十二盞蓮花燈自地底升起。阿灼蘸著離人淚畫陣,朱砂混著血珠勾勒出北斗九辰。當(dāng)最后一筆落下時,供桌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冰階。寒氣裹著血腥味涌出,云諫丹田處的星芒突然逆旋,竟在虛空凝成三百年前誅仙臺的幻象。
“三魂歸位!“
阿灼突然扣住他手腕,三道金色鎖鏈自云諫靈臺浮現(xiàn)。蓮花燈應(yīng)聲爆燃,火光中現(xiàn)出三具玄冰棺槨——每具棺中都封著與他容貌相同的少年,最年長者已生華發(fā),最幼者尚在襁褓。他們同時睜眼,豎瞳淌下的血淚在地面匯成命盤圖騰。
“你終于來取回......“棺中人的呢喃與驚雷同時炸響。
黑衣刺客破陣而入的剎那,云諫嗅到熟悉的冷梅香。為首者劍鋒纏繞的紫電,分明是青垣親授的驚鴻劍法,可那蒙面布下隱約可見的鱗紋,卻與當(dāng)年母親葉懷素頸后的印記如出一轍。最詭異的是刺客腕間銀鈴,竟與阿灼的九轉(zhuǎn)玲瓏鐲同源。
“當(dāng)心噬魂釘!“
阿灼旋身將云諫護(hù)在懷中,三枚透骨釘貫穿她肩胛。鮮血濺在云諫眼角的瞬間,封印的記憶轟然炸開:三百年前的誅仙臺上,同樣懷抱他的女子在雷劫中化作星塵,消散前捏碎的本命金丹化作他眉心血痣。那些星塵此刻正在他經(jīng)脈中游走,與阿灼傷口的血氣共鳴。
現(xiàn)實與幻境重疊,云諫的星芒突然暴走。刺客們的劍陣被無形之力絞碎,地磚翻涌如浪,青銅鎖鏈破土而出。末端拴著的饕餮兇獸仰天咆哮,額間豎瞳與云諫如出一轍。更駭人的是兇獸脊背生著冰晶骨翼——正是三年前他從寒淵斬落的魔物殘軀。
“走!“
阿灼拽著他墜入突然裂開的虛空。下墜時云諫看清她后頸的狐尾印記,與傘柄“涂山“篆文呼應(yīng)。無數(shù)記憶殘片在失重中翻涌:青垣在冰棺前刻下星軌,葉懷素將朱砂混入他的襁褓,紅衣女子在醉仙樓頂撫摸著與他容貌相同的水晶尸身......
寒潭水淹沒口鼻的剎那,云諫瞥見阿灼袖中滑落的玉牌。天機(jī)閣長老命符上的“涂山瓔“三字,與青垣密室中那幅丹青落款重合。冰水灌入肺腑時,他忽然聽見潭底傳來熟悉的哼唱——正是幼時青垣哄他入睡的安魂謠。
潭底并非寒水,而是粘稠的金色靈液。云諫掙扎著睜眼,看見十二尊青銅巨人環(huán)繞四周,它們手中的降魔杵刻滿鎮(zhèn)魂咒,眼眶中跳動的幽藍(lán)鬼火里,竟都映著青垣的身影。最中央的巨人胸甲洞穿,其中蜷縮的尸身穿著鎮(zhèn)妖司服飾——正是上月被他斬殺的狼妖。
“這是照夜白。“阿灼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她傷口滲出的紺青血液在靈液中舒展,凝成狐形符文,“青垣用昆侖冰魄煉化的囚籠,專為......“
青銅巨人突然揮杵砸下,阿灼化作九尾真身卷住云諫。白狐尾尖赤色灼穿水幕,在潭底照出血色通路。云諫被妖氣激得雙目刺痛,卻清晰看見巨人頸后嵌著的天機(jī)閣命牌——與他懷中那枚殘破的玉牌材質(zhì)相同。
“破!“
阿灼咬碎本命狐珠,潭水沸騰如熔巖。云諫丹田處妖丹與星芒相撞,迸發(fā)的靈力凝成混沌之劍。劍鋒觸及青銅的瞬間,巨人轟然炸裂,露出體內(nèi)冰封的修士——皆著青垣一脈的雪紋道袍,心口插著刻有“明微“二字的桃木釘。
潭底開始崩塌,阿灼叼著云諫沖向水面。破水而出的剎那,夜空懸著兩輪血月——實為巨大狐眼,正透過云層俯瞰。身后追兵御劍而來,十二道劍光結(jié)成天羅地網(wǎng),每柄劍穗都系著與云諫相同的追魂鈴殘片。
“跳!“
阿灼將他甩向懸崖。云諫墜落的瞬間,看見劍光貫穿白狐左翼。阿灼跌落時化作人形,鮫綃裙擺綻開如忘川畔的曼珠沙華,與記憶中的身影完美重疊。
“阿姐——!“
嘶吼不受控地沖出喉嚨,混沌之氣席卷天地。崖底升起萬千魂靈托舉,那些穿著各朝服飾的魂魄朝他跪拜,高呼“恭迎神君歸位“。追兵被青銅鎖鏈拖入深淵時,云諫看清他們內(nèi)襟繡著的“明微“二字——青垣的俗家名諱。
寒潭深處突然傳來鐘鳴,十二尊青銅巨人殘骸拼合成通天塔。塔頂冰棺緩緩開啟,走出與云諫容貌相同的白衣少年。那人指尖纏繞著水晶棺中的緋色魂魄,輕笑時露出虎牙:“父神可知,您每輪回一次,天機(jī)閣就多造千百個我?“
醉仙樓頂?shù)募t衣女子突然捏碎犀角杯,水鏡映出云諫暴走的混沌之氣。她撫摸著水晶棺中剛成形的復(fù)制體,將沾血的芍藥插入尸身眉心。當(dāng)花瓣沒入肌膚時,三百里外寒淵中的冰棺齊齊震顫,棺蓋內(nèi)壁用血刻寫的“云諫“開始蠕動,竟爬出米粒大小的狐嬰。
昆侖觀星臺上,青垣嘔出的黑血滲入命盤裂縫。裂紋中浮現(xiàn)的卻不是卦象,而是三百年前涂山瓔隕落時的場景:她將半枚妖丹渡入嬰兒心口時,對著虛空輕笑:“師兄,且看是你先煉化天命,還是我先破你這千年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