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衛家。

衛闌踏入衛府大門時，其實衛家人早有等著的了。

畢竟呂布回來了，衛闌肯定也會回來。

只是…

這被家族拋棄的小姐，回來之后會不會產生風波，甚至大吵大鬧，眾人心里都沒底。

于是早早便有人等著了。

等衛闌一出現，便有門口仆人高呼：“小姐回來了！”

府中的下人們像是得了什么訊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向她行禮問安。

那恭敬的姿態，仿佛她不是那個被趕出家族的那一個。

衛闌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緩步穿過前院。

她能感覺到背后投來的目光，好奇的、畏懼的、討好的。

幾個月前，她離開這座府邸時，那些目光里還滿是輕蔑和幸災樂禍。

誰都覺得…自己去呂布軍中，必然討不得好。

“妹妹回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回廊處傳來。

衛闌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的哥哥衛仲道。

那個把自己丟給呂布，更是不問不顧的狠心人。

此刻他臉上堆著衛闌覺得惡心的虛假笑容，主動伸手來扶衛闌的手臂：“多日不見，甚為想念！”

“哥哥不必如此。”衛闌不著痕跡地避開那只手，聲音平靜得像是秋日的湖水，“我不過回家小住幾日，決然不麻煩家中！何勞哥哥親自相迎。”

“決然不麻煩家中”這幾個字衛闌咬牙切齒，說的極重。

實在是恨啊！

這是裝也裝不出來的。

衛仲道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熱絡起來：“回家怎么能說是麻煩事情？”

說完，他的目光在衛闌身后幾名呂布派來的護衛身上掃過，聲音壓低了半分，“呂將軍...待你可好？”

“將軍待我極好。”衛仲道打的什么心思，衛闌自然知道，當下輕聲應道，故意讓聲音里帶著幾分曖昧，“這不，聽說我想家，立刻派人護送我回來小住。”

衛仲道聽著一憋。

他其實很想問問自己這小妹，在呂布的軍營之中經歷了一些什么。

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只能道：“父親在正堂等你…全家都在。”

衛闌心頭暗笑。

這當爹的那是更不如當哥的，身為父親，身為家主，更是一封信件也沒有！

此刻自己回來，倒是擺開了這么大的陣勢！

衛闌點點頭，隨著衛姝向正堂走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府中的陳設有了微妙的變化。

家中破落了不少，便是下人也少了許多。

至于有些屋子，打眼看去就空了不知多久了。

衛仲道看著自己妹妹的眼神，卻趕緊解釋道：“自相國說要交出一半家財之后，家中就這模樣了。”

衛闌知道，自己這兄長是給自己“哭窮”，以期自己可憐。

然在軍營的時候，衛闌就已經徹底對家族失望，何況現在。

正堂內，衛氏家主衛弘，端坐在主位上。

這位一向威嚴的家主今日看起來竟有幾分拘謹。

衛闌注意到父親手指不停地摩挲著茶杯邊緣，那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

“父親。”衛闌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衛弘的聲音比往常柔和了許多，“路上可還順利？呂將軍...沒說什么吧？”

衛闌在心中冷笑。

不論是兄長還是父親，三句就不離開一句呂布！

可想而知，要是沒有呂布…自己會受到什么樣子的待遇了。

而雖然一切都是自家哥哥做的，然若是沒有父親首肯，又如何做的下去。

這衛家…可沒一個心疼自己的！

“將軍只讓我代他向父親問好。”于是衛闌平靜地回答，“說是不日將來府上拜訪。”

衛弘手中的茶杯明顯晃了一下，幾滴茶水濺在了他的衣袍上。

站在一旁的繼母王氏連忙遞上帕子，同時不忘對衛闌露出一個近乎討好的笑容。

“這…這是自然。”衛弘強作鎮定，“溫侯能光臨寒舍，是衛家的榮幸。”

衛闌看著父親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心中涌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曾幾何時，她在這座府邸中連一封信件都沒有。

如今，僅僅因為她的名字與呂布聯系在一起，整個衛府都對她敬畏三分。

晚膳時，衛闌被安排在了僅次于父親的主賓位置，席間，沒人敢問她在營中情況，更沒有人敢議論她在呂布軍營中待的那幾日是否“清白”。

管中窺豹。

便說如此…衛闌回家的日子，是波瀾不驚，安穩的很！

直到…蔡琰來了…

…

雨絲如織，將長安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蔡琰立在衛府門前，青石板上的積水已經浸透了她的繡鞋，寒意順著腳底攀爬上來。

她抬手攏了攏被雨水打濕的鬢發，再次叩響了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

“這位小姐，我家小姐說了不見客。”門房從側門探出頭來，眼中帶著幾分不耐。

蔡琰咬了咬下唇，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淚。

實在心急啊！

“煩請再通傳一次，就說蔡邕之女蔡琰有要事相求。”

門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衣衫盡濕，發髻散亂，早沒了往日蔡家大小姐的氣派，不由撇了撇嘴：“蔡小姐，不是小的不通融，實在是小姐吩咐了...”

“告訴她，衛家與蔡家已無瓜葛。”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院內傳來。

衛闌一襲白長裙，手持油紙傘緩步而來，卻在距她三丈處停住了腳步。

衛闌自然知道蔡琰來找她是干什么！

還不是因為她那老爹被匈奴人帶走了么？

來找自己，定然是要救其父罷了。

不過…

正好本來自己也要想辦法把這蔡家交給溫侯，眼下蔡琰主動送上門，肯定不能拒絕。

只是為了拿捏這蔡琰，自然先要拒之門外！

順便…也叫蔡琰知道，她有多對不起自己！

對于蔡琰，衛闌的情緒也很復雜。

有之前差點為嫂嫂的一點親密，也有在蔡府上搞事情的抱歉。

但更多的…終究還是憎恨！

憎恨這蔡家出事時候，直接斷絕婚約，拋棄衛家。

雖然準確來說是拋棄了自己的兄長，但衛闌…真的很討厭被拋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