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暫時退下吧。’
仁鳳夏家的家主夏江石常掛在嘴邊的話。
那是什么意思呢,不過是巧妙地傳達讓你犧牲的意思罷了。夏月意識到這一點是在七八歲的時候。‘你暫時退下吧。日后有機會再回本宮。’
夏月的伯父夏振明就這樣辭去了官職,去了地方,但再也沒有回到皇都。
‘你暫時退下吧。日后抓住機會我一定會把你從獄中救出來。’家臣石俊就這樣背負罪名進了監獄,直到行刑那天也沒能逃脫。就這樣,仁鳳夏家的許多人被拋棄,再也無法相見。
而且,仁鳳夏的人們對那個事實沒有任何人表示懷疑。被寫成棄言意味著是被拋棄的人物。沒有價值的人注定會被淘汰,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必須不斷斗爭以證明自己的價值。
對于夏月來說,生存就是不斷重復那場斗爭的行為。是的,生命就是斗爭。如果想要像別人一樣生活,就會像別人一樣死去。
踐踏、奪取、卑躬屈膝、乞討也要呼吸,堅持下去。活著就是這樣的。白虎宮的中門里,忠義妃夏彩琳感受到了那氣氛中的寒意。
原本就是個讓人猜不透內心的人物,但今天似乎更加冷冽。遠遠就能看到的中議大夫,身后跟著十幾名武官。
雖然對赤宮的武官沒有穿官服感到有些在意,但運成皇帝的中尉親自前來,也不能就這樣坐著不動。“中尉大人,這個時候有什么事嗎?天龍祭期間應該很忙吧……”“我有重要的事情才來的。”
因為是節日,所以出宮應該不難。不過,帶著士兵這件事讓人有些在意。
近距離一看,他們的身份就很明顯了。用黑色面罩裹住臉,身穿暗色金屬盔甲的樣子。他們是皇室直屬部隊‘鬼手’。
與赤宮的武官不同,他們是秘密活動的皇帝的黑手。能夠直接調動他們的權威只有皇族和三大宰相。
忠義妃帶著他們出現是件奇怪的事。即使是云城皇帝的側妃,怎么能直接指揮潛伏在暗處的皇帝直屬部隊呢。
“靈演臺的祭壇上,仁貴妃倒下了。你聽說了嗎?”
“”
...
“現場發現了一個似乎裝有毒草的香囊,可惜那個香囊據說是從白虎宮收到的禮物。”中尉一邊觀察鬼手的視線,一邊嘆息著說。
他露出了一副親自處理這種事情真是遺憾的表情。然而,夏德妃知道。仁鳳夏家的人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作為仁鳳夏家的人,怎么能坐視不管呢。為了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立刻跑到了白虎宮。”
“……如果我說沒有送過香囊,會怎么樣?”“……那就要進一步追問是否屬實了。”夏德妃閉上了眼睛片刻。
垂下的純白宮服無比美麗。看著這件一塵不染的宮服的衣領,有時會不知不覺忘記自己的出身,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崇高的人。
純白是最不適合自己的顏色。
這樣的自己竟然戴著德妃的稱號,坐在白虎宮的主人位置上。這真是相當諷刺的故事。然而,所謂事必有因。
積累的業報無論如何都會扼住自己的喉嚨。“帶著侍女們進去吧,葉琳。”“……是?”世界上沒有哪個侍女長會在主人迎接貴賓時不陪同的。
然而,夏德妃強烈命令所有侍女都進入白虎宮。到了這個地步,葉琳侍女長也不得不帶著所有侍女進去。于是,輝煌的白虎宮內院只剩下夏德妃一個人。
權威是多么無用的東西。侍女們消失后,那里只剩下一個穿著漂亮衣服的小女孩。“夏德妃微微閉著眼睛說道。”
“我曾想過總有一天會輪到我。”“你在說什么?”
“只是,如果我能成為太子妃,我想我能活得更久一些。”德妃夏月想要活下去。為此,她不擇手段。
要在仁鳳夏家生存下去,必須成為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我想,如果我能成為白虎宮的主人,就能做到這一點。
然而,人是一種多么狡猾的生物啊。
因為夏德妃比任何人都清楚仁鳳夏家的人是什么樣的人,所以情況并不難想象。
“看來邀月香并不受歡迎。那個叫雪太平的男人……比想象中更善于隨機應變。”“夏月啊……你現在是在自首嗎?”忠義妃用扇子遮住下巴,微微一笑。
“你真是想得太好了。做出那樣不道德的事情真是令人痛心,但畢竟你也是仁鳳夏家的女兒。我們一起去找皇上求情吧。低下頭向皇上求饒吧。”
“……活著到底是什么,有時候這個世界真的很殘酷。”夏德妃對忠義妃的話毫不在意。抬頭看屋檐,月亮掛在盡頭。
天龍祭的熱鬧在夜空中升騰。所有人都在笑鬧的夜晚,總是別人的故事。“是忠義妃安排的吧?”
“”
...
總是暴露在陰謀詭計中的太子妃。那樣的太子妃不可能毫無顧忌地佩戴別人送的香囊。
仁貴妃毫無懷疑地將香囊掛在劍尖上,是因為送香囊的人是白虎宮的主人。畢竟,那樣的人是可靠的。然而,夏德妃從未給仁貴妃送過香囊。
是有人冒充白虎宮的侍女夾帶了禮物。當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必須能拿到白虎宮的侍女服,對后宮的規矩了如指掌,并且能親自監督整個過程。
在天龍祭期間一直待在白虎宮的忠義妃夏彩琳正是合適的人選。問題是,沒有證據。忠義妃大概已經準備好了各種證據。
“月啊。即使你身處困境,怎么能忘恩負義對我說這種話。你還記得我在后宮生活中給了你多少幫助嗎?”“家主知道這件事嗎?”
夏德妃對忠義妃的話充耳不聞。她的話都是欺騙。
“為了讓我坐上白虎宮的位置,您費了那么多心思,我想家主不會把我當成棄子。”“月啊。”“……或者,您害怕了嗎?”
夏德妃沒有因背叛而顫抖,也沒有因恐懼而流淚。然而,她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微微一笑。“我是否有一天會成為比忠義妃更尊貴的人,并將忠義妃趕下臺的未來會到來嗎?”
如果想在仁鳳夏家生存下去,就必須不斷向上爬,同時踩踏所有追趕上來的人。成為最尊貴的人,讓任何人都無法將自己視為棄子。生命就是斗爭。
終生斗爭才是人類這種生物。
必須獨占鰲頭,成為無人敢伸手觸及的存在。忠義妃夏彩琳正是仁鳳夏家的女兒中站在最頂端的人。登上云城皇帝的側妃之位,連本宮的高官們也不得不低頭。然而,時間流逝。所謂花無百日紅。
曾經永恒的美貌也開始逐漸褪色。曾經堅實的后盾云城皇帝也開始慢慢老去。
而且也沒有生下合適的男孩,連可以擁立的兒子都沒有。
沒有生下男孩,側妃的權威也逐漸削弱。即使后來生下男孩,也無法取代現在受云城皇帝寵愛的玄元太子。
就在這時,太子妃的位置被同為仁鳳夏家的閨女占據了。她叫夏月。
年幼的她擁有美麗的外貌和出眾的能力,成為白虎宮的主人,逐漸積累權威。我的時代結束了。
時間總是無情地流逝,預示著新一代的到來。
反抗和掙扎都毫無意義。漸漸地,忠義妃將成為“可以拋棄的棋子”。
“忠義妃娘娘。雖然情況如此,但我對忠義妃娘娘一點也沒有生氣……”忠義妃用扇子遮住表情,但能感覺到她的慌亂。
忠義妃以為夏德妃會哭鬧、憤怒。因此,她甚至借助尚書的幫助,強行將她帶到皇上面前。然而,她親手推開侍女,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忠義妃。那眼神中蘊含的情感是……同情。
如果被別人陷害到這種地步,她會憤怒、憤怒,但每當看到忠義妃時,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夏德妃知道。忠義妃和自己的處境并沒有什么不同。
即使感到委屈,也沒有心情為自己辯護。因為自己是個使用各種權謀手段的丑陋之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瑤月香及時落入德妃手中,即使現在不是,總有一天她會利用瑤月香施展手段。
不過,那個叫雪太平的男人可能比想象中更善于隨機應變,很好地應對了。那樣的話……結局大概也差不多。
-‘小人……絕對不能懷有不忠之心……!!’直到那時,雪太平突然說出的告白才意識到全是謊言。
他為了抓住德妃的弱點,盡可能地接近了她。德妃會以某種方式耍花招,這一點被他看穿了。
他是怎么看穿的?就連太金簪的主人仁貴妃也沒有察覺到德妃的本質。天真地帶著香囊走上祭壇就是證據。
然而,那個男人究竟擁有什么樣的洞察力。‘雖然現在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德妃微微閉上眼睛,然后緩緩地說道。
“如果就這樣去向皇上稟報,我一定會被處以極刑吧。”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擔心嗎。我明明說過會一起求情的。”這話說得讓人難以置信。瞥了一眼十幾名貴婦的德妃,瞬間調動體內的氣。“……!”
夏彩琳嚇了一跳。
德妃擅長道術的事實,仁鳳夏家沒有人知道。因為德妃連仁鳳夏家的人都不相信。當然,她的實力絕不能說是出眾。即使是初學者,也比她更熟練地運用氣。
然而,僅憑基礎的實力就足夠了。-嘩啦!
瞬間升起的小小火焰向院內飛去。那里……堆滿了為節日準備的炸藥。
夏彩琳終于明白了德妃為什么要把侍女們再次帶進白虎宮。不管怎么說,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讓他們受傷。
她原本打算從后門把侍女們全部送出去。穿過白虎宮就能很快從后面的中門出去。就在夏彩琳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之前,世界變得一片雪白。
-轟隆!轟隆!
-呼!咻咻咻咻!
緊接著,巨大的火焰升起,覆蓋了白虎宮的院子。
*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數十根巨大的火柱沖天而起。仿佛在說下雨天算什么,巨大的火柱瞬間吞噬了這一片區域。木頭燃燒的聲音響徹四周。
突然的爆炸可能會把所有人都卷走。
然而,本宮的貴婦們迅速保護夏彩琳免受爆炸,并布下陣法,將爆炸的沖擊降到最低。
然而,升起的煙霧遮擋了視線,熱氣阻礙了行動。煙霧稍稍散去,白虎宮的全景開始映入眼簾。“這,這是……瘋了嗎……月兒……!”
-哇啊啊啊!
從院子里開始的火焰正在蔓延到白虎宮。
緊接著,火焰繼續蔓延,開始燃燒主樓。暗色的天空開始染上紅色。盡管太陽還沒有升起。“逃走了!找到嫌疑人!”
“搜查白虎宮內部!侍女們可能都從后門逃走了!”“找到德妃夏月!”“咳咳,呼哧...咕嚕!咕嚕!”德妃夏月渾身焦黑,從火中醒來。
爆炸的沖擊力直接將她擊飛,撞破了長志門,嵌入了內室。“呼哧..!呼哧...”
她拍掉了宮服末端的火焰。僅此一舉,全身仿佛都在尖叫。“咳,咳咳...!”
對于一個弱女子來說,這沖擊力太大了。
是因為爆炸聲暫時失聰了嗎,一只耳朵流出了血。純白的宮服上沾滿了污漬,看起來十分凄慘。勉強脫下宮服,試圖起身,但每走幾步,全身就傳來劇痛。腳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但是,如果在這里不動,就會被燒死。
夏月向院子的另一邊跑去。如果從院子那邊出去,肯定會被侍衛抓住。
反正侍衛們并不熟悉白虎宮的內部結構。沖進去,從另一邊的窗戶跳出去,跑向后門。
然后設法甩開守衛后宮的敵宮武士,甩開在外宮巡邏的士兵,甩開守衛太成門的士兵,逃到皇都。
然后無論如何都要在皇都找到馬車逃出去。賣掉身上的飾品,應該能撐幾個月。
-???!
沿著走廊奔跑時,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咳,呼哧...!怎么可能...”連站都站不穩。
在這種情況下逃到皇都外...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夏德妃抬起頭,站了起來。只要有一點點生存的可能,她就會咬緊牙關,拼命求生。
生命就是斗爭。為了活下去,必須不斷斗爭。“我...我好像要死在這里了...!”她流著血,穿過燃燒的走廊。
一旦逃出后宮,混入主宮建筑之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沒有人可以求助。
侍女們幫夏德妃只會白白送命。既然情況如此,侍衛們會毫不猶豫地砍殺任何妨礙他們的人。‘還有希望...!’
只要能逃出后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上天眷顧,或許還能活下去。首先要想辦法甩開侍衛。幸運的是,夏月對白虎宮的內部結構了如指掌。‘就這樣跳進院子里,打開廚房后面的窗戶,然后從后院出去就行了...!’-咣當!咔嚓!
一根燃燒的木柱擊中了德妃的身子。
轟,德妃拼命彎曲身體,用背部接住了木柱。然而,因為衣服著火,她不得不在地上打滾滅火。那樣子雖然非常悲慘,但反正也沒有人在看。
在灼熱的痛苦中成功撲滅了火,但背上滿是燒傷。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起水泡了。僅僅是走路也會感到劇痛。
“呃,呼哧...”
轟,德妃緊緊咬住下唇。
“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哭只會消耗體力...!!”
她搖搖晃晃地打開廚房門走了進去。然而,內部完全被火焰包圍,根本無法靠近。
,德妃咬緊牙關,直接跳上了旁邊的木制樓梯。如果從二樓的倉庫跳下去,也許能到達后院。她在熱浪中調整呼吸,向倉庫方向跑去。
打開門,倉庫內部充滿了火焰。盡管如此,比廚房的溫度還是要低得多。在火勢變得更猛之前,必須迅速做出決定。
轟,德妃穿過火焰,勉強到達了倉庫的窗戶。不顧全身的燒傷,她爬上了窗臺。
這個高度雖然可以跳下去,但作為一個女孩,無法保證安全。如果哪里骨折了,就無法再逃跑了。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轟,德妃緊緊閉上眼睛,跳了下去。-咣當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啊,呃!”
她在地上打滾,勉強恢復了意識。幸運的是,似乎沒有嚴重到無法動彈。
盡管如此,痛苦并沒有消失。她忍受著全身的痛苦,站起來,再次穿過后院逃跑。
她保持了還能跑的身體狀態,成功逃到了后院。在月光下的后院奔跑時,轟,德妃咬緊牙關。她又幾次摔倒在泥土上。
但只要身體允許,她就必須繼續前進。
‘這樣...這樣已經是非常快的逃跑了!首先必須逃到本宮那邊!上天...上天在幫助我...!’
勉強穿過后院,自言自語地說著……可惜……天空并不站在夏德妃這邊。‘……!’半靠半撐地勉強穿過后院的夏德妃眼中,看到了剛打開后門進入白虎宮的男人。那眼神很驚訝。夏德妃也是如此。
而當她分辨出那個男人是誰的瞬間……夏德妃閉上眼睛自言自語。‘終究……連天也拋棄了我……’明亮的月亮掛在天中的夜晚。
在燃燒的白虎宮的火光映照下,天空染成了紅色,站在后院那邊的他。他的名字是雪太平。夏德妃原本打算利用他廢黜仁貴妃,然后拋棄他,他是夏德妃的棄子。
現在雪太平本人應該也清楚這個事實。夏德妃利用他殺死了仁貴妃,結果自己也差點喪命。
現在在這里,如果他忍不住憤怒一刀砍了夏德妃,也沒什么可說的。上天最后派來了斬斷她脖子的死神。
夏德妃確實做了那樣的事。雖然沒能親自執行計劃,但總有一天會那樣做的可能性很大。一切都結束了。
把一切都賭上最后逃了一次,但果然還是不行。
本來就算逃出后宮,也沒有逃到皇都的辦法。只是抱著一絲希望掙扎了一下。
夏德妃低下頭,接受了命運。現在……再也沒有逃跑的力氣了。“夏德妃娘娘。”在崩潰的夏德妃面前,雪太平沐浴在月光中站著。
月光太刺眼,夏德妃看不清他的表情。人生是一場持續的斗爭嗎?那漫長的斗爭也到了結束的時候。夏德妃微微閉上眼睛,接受了死亡。
然而,回來的回答完全打破了夏德妃的預期。
“我們先離開后宮吧。”“……什么……你說什么……”“我會扶著您,請把手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