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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題目

  • 我,食人陽壽
  • 純潔的堅果
  • 3017字
  • 2025-03-31 23:55:43

壽。

綿長。

錯落的光耀斑斑點點墜下,一位青年拿著竹帚在光輝中穿行,試圖打掃一番。

屆時,他不小心碰到梁脊,檐角銅鈴早啞了百年,此刻卻突然震顫,抖落一片陳年積灰,泛起道鈴音。

他仰頭望去,正梁上的浮雕異獸只剩些許紋路,裂口處探出蛛網,銀絲在朝陽里熔成金水。

目光所及之處,皆為歲月殘痕。

他叫白壽,他今年已經一百二十歲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太長時間的無聊生活已經讓他徹底麻木,

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他已經憋了太久,

他只能記得,自己叫白壽,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

他被困在了這座廟里,別無他去。

這么些年,他嘗試過各種方法逃離,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這座輝煌的廟宇看似荒廢,到處破落不堪,可他不管用何辦法,都無法損毀分毫。

哪怕個別物件被他弄爛,例如燭臺、木椅,供桌……也都會在一天時間內復原。

就好像,這是一座完全不受外界干擾的神秘空間。

而他,就是那個冒然闖入者。

所以哪怕百年來,這里也保持著“自然光景”,腐朽、遍布灰塵……這座廟越來越破敗,卻始終沒有丁點人為痕跡。

哦,

對了。

差點忘記。

除了那些神像——

“你,食人陽壽。”

百年前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白壽回憶著這些年來自己的變化……

嗯,毫無變化。

依舊是那副模樣,那副心態。

這些年來,他也曾嘗試過自殺。

可就像那句“不可放行”說的一般,所謂的自殺,也只不過是在消磨時間、于輪回中沉眠,又周而復始的醒來罷了。

死亡,已與他無關。

放下竹帚,白壽坐在角落,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座恢弘大門,腦子里空蕩蕩的。

少頃。

他抬起頭,爬起身來,又拿起竹帚,走到廟宇中央的那張供桌旁,安靜的打掃。

如今,這張供桌早被蟲豸蛀空,香爐倒扣在青磚縫間,爐灰與蒼耳子的絨毛混作一團。

白壽隨手撣了幾下,灰塵彌漫在潮濕的空氣中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他吸了吸鼻子,輕咳兩聲。

還是算了吧。

走回角落,把竹帚放回原位。

白壽愣了愣神,又將它拿起,可緊接著再度放下。

如此無聊的反復了幾遍,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沒辦法,總要找點事做……

也總要讓自己……

看起來還像個活人。

“……”

沉默無言。

白壽靠坐在墻角,低頭看著一些細碎的綠芽在衣料褶皺里舒展,像在素絹上暈開的墨,又恰似某種恍如隔世的新生。

“己不破券二比并亡,酉不宴客醉坐顛狂。”

一道細小的聲音于顱內響起。

白壽一驚,迅速起身,試圖搜尋這道聲音的來源。

可尚未等他站定,便發現周遭景象驟變。

頃刻間,廟宇換成了宅院,四周一片火紅。

成串的燈籠高掛,數條紅綢帶系在房梁,周圍賓客絡繹不絕,比肩接踵,個個皆伸頭探腦。

隨著一句“祝婆婆福壽綿長”高聲傳出。

正門大敞,大紅燈籠開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

日搭高棚,門前亮轎。

四道僵直的軀體站于天地四方,抬著壽轎逐步前行。

這時,一道紅色帷幔落下,他的視線被徹底蒙蔽。

坐在轎子里的,是我嗎?

透過血色紗幔,又看向院內。

這一回,他發現……院墻四周掛著白色壽帶,席面上灑滿了紙錢,那些賓客,也是一張張紙人。

還有院子的大門上,掛的那副奇怪對聯——己不破券二比并亡,酉不宴客醉坐顛狂。

突然。

他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射來。

猛地回頭,

他瞧見一個半大點的孩子,手里拎著燈籠,腰掛白骨苦瓜。

“二人”四目相對。

轉瞬間,畫面崩塌,白壽睜開了眼。

“剛剛那是……”

百年來的唯一一次變化,這讓他抓到了一絲“生”的念頭。

白壽晃了晃腦袋,正欲細細回憶,卻注意到廟宇中央的供桌后面,聳立著一道“泥塑”似的神像。

王者衣冠,膚色紺青;

四臂手持法螺貝、妙見神輪、伽陀神錘與神弓,身騎一頭鵬鳥迦樓羅上。

白壽慢慢繞到祂的正面,死死盯著那副熟悉的面孔。

這個神像……

他見過。

就在剛剛,那詭異宅院的某處,他看見了與眼前這位神祇近乎一致的泥塑雕像。

“毗濕奴。”

白壽深吸口氣,口遵名諱,問出了和百年前同樣的問題:

“你……能放我出去嗎?”

“諸天散盡,需承善道,身居業火者,不可放行。”

般若梵音響徹,震耳欲聾。

白壽細細辨別其中含義,許久才明白過來。

還是與當初一般啊……

不過有了百年之苦,他如今也針對性的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請問我該如何消弭業火?”

“滅壽存善道,他化自在天。”

唇齒微顫,祂抬起左上角那只握著法螺貝的青藍色手臂,緩緩伸出一指:

“此意何解?”

白壽偏轉眸光,隨之看去。

虛幻中,廟宇正門處,一只燭火燈籠高高掛起,薄如蟬翼的紙罩上面長滿口齒,甚是詭譎。

“我答對了就能放我出去嗎?”白壽問道。

無人回答,但他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白壽瞇眼看它,呼吸凝重,只覺得這燈籠好似與自己十分親近,卻始終叫不上名字。

良久。

身后傳來祂滿是禪意的聲音:

“此乃妄語。”

妄語……白壽張著嘴,眼睜睜看著燈籠消失。

扭回身,面前只剩下那張滿是灰土的供桌。

他苦笑一聲。

“超出答題時間了么。”

……

伸手握住門環,冰冷的金屬滲出暗紅銹水,順著指縫流淌。

樊盈盈毫不在意,用力推開門,一行三人邁步走進宅院。

“不愧是長壽婆婆的壽宴,居然這么熱鬧?”

門軸轉動,發出垂死之際的呻吟。

白壽跟在他們身后,穿過門廊。

庭院里二十張八仙桌擺成回字形狀,每張桌上都立著對紅色竹籠,籠罩上密密麻麻寫滿暗紅小字,看不清字樣。

賓客們端坐在褪色的錦緞椅墊上。

有身著絳紫團花褂子的老嫗手拿銀簪,不停戳著面前的生鯉魚;

有道袍加身的老者,喜氣洋洋,雙手捧著漆黑肉塊,用力啃噬;

有破布纏身的乞兒圍坐在一起,每人身前都擺著鎏金香爐,他們伸著舌頭,用力舔舐著燃盡的香灰。

“他們都是受邀參加宴席的客人嗎?”

白壽被樊盈盈牽著手,一邊審視著周圍那些看似無常,又舉止怪異的賓客,一邊好奇問道:

“文昊哥哥,盈盈姐姐,你們以前有參加過長壽婆婆的壽宴嗎?”

二人搖頭,前者并無回答,而樊盈盈則沉思幾秒,說道:“我父親以前參加過。”

“你父親?”

“是啊,我父親很厲害的,他當年可是收到過長壽婆婆的請柬呢。”

樊盈盈頗為驕傲道。

“這樣啊。”

白壽點點頭,又問:“那我們這種沒有收到請柬的人,真的可以隨意進來嗎?”

“當然。”

“那……”白壽停住腳步,看向人滿為患的正院,抬頭問:“沒有請柬,我們一會坐在哪兒啊?”

此話一出,樊盈盈僵住了。

顯然,她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們……”

樊盈盈癡呆呆的愣了許久,身旁的葉文昊和吳慶豐也面露焦急,仿佛在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解決“座位”的問題。

不知多久,有童女從后院提著燈籠匆匆跑出。

她們飄飄搖搖的奔至正門前,齊聲高喊:

“妙法蓮華教到!”

一位身著燦金道袍的老人走入,他身側跟著位白衣長袍的中年男人。

在他們身后,幾道模糊的身影依次浮現,皆為藏青服飾。

而這群人無一例外的,全都拿著根竹竿。

“妙法蓮華?”

白壽默念這個陌生名字,好奇道:

“盈盈姐姐,你聽過妙法蓮華教嗎?”

“……”

樊盈盈仍舊沉浸在剛才白壽的問題里,所以對他此刻這番話置若罔聞。

白壽伸手拉了拉手邊樊盈盈的袖口:又喚了幾聲,依舊毫無反應。

他嘟著嘴,無奈的嘆口氣,道:“盈盈姐姐,沒事的,大不了我們可以搶其他人的位置嘛。”

“搶位置?”

此話一出,三人眼光瞬間清明。

趁此機會,白壽立馬指著那伙剛剛進來的人,再度說道:

“我看到了,他們有請柬的,我們一會可以從他們手里搶,但是……”

“我不認識他們。”

“沒事,交給我們了!”

樊盈盈拍著胸脯保證。

許是聲音大了些,被妙法蓮華教那伙人聽見了,走在副手位的那名中年男人忽然突兀的朝這邊看過來。

他直勾勾的盯著樊盈盈,仿佛瞧見此生最恐怖之景。

下一秒,他飛身撲來,手中竹竿高高舉起……

不過剎那間,那人已閃至面前。

樊盈盈嚇了一跳,剛想躲避,一條長長的壽帶從門口飛來,纏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腕。

與此同時,門口那幾個女童的聲音響起:

“長壽婆婆宴,忌刀刃、忌兵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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