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兒的金絲雀紋廣袖擦過殷睿肩頭時，三皇子嗅到了苦杏仁味。

她指尖的青銅鑰匙剛脫手就被周瑤擒住手腕，銀紋沿著翡翠鐲子瞬間爬滿整條胳膊。

“西市胭脂鋪的腐蝕粉摻了蕎麥殼。“周瑤的瞳仁泛起玻璃質地的冷光，李婉兒袖中暗袋突然熔成赤紅色。

鑰匙在墜落過程中扭曲變形，液態金屬與滿地碎玻璃糾纏著凝成九節鎖鏈，末端尖刺正對著李婉兒咽喉。

殷睿用鞋尖挑起鎖鏈握柄：“陳掌柜連教坊司的熏香配方都舍得給姑娘？“他說話時喉結微微顫動，藏在舌底的鹽粒正將李婉兒腰間香囊紋路拓印到視網膜上。

禁軍統領的虎頭佩刀在東南角第三塊地磚投下的陰影，恰好與香囊暗紋重疊成半個“陳“字。

密室內突然響起瓷器碎裂聲。

陳永昌的虛影從潑濺的鹽漬里浮出，龍紋官服下擺還沾著二十年前的雪粒子：“龍脈宿主必須用九竅玲瓏心......“

“是九千四百具凍僵的鹽工尸首！“周瑤的銀紋驟然迸發鳳鳴，那些游走在梁柱間的玻璃紋路突然具象成無數佝僂人影。

殷睿的鹽晶彈珠穿透虛影眉心時，帶出的不是血，而是泛著咸腥味的冰渣。

陳婉的尖笑從四面八方的銅鏡傳來。

三十六個琉璃罐同時炸開，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淬毒箭雨。

周瑤突然旋身撞向鹽柜，雪色顆粒與她的銀紋在半空交織成逆鱗密布的龍形屏障。

當最后一枚琉璃箭鑲入屏障，暴烈的火藥圖騰在龍睛處轟然顯現——正是陳永昌書房失竊的《天工開物》殘頁圖案。

殷睿的鎖骨徽記突然灼痛難忍。

他低頭看見周瑤后頸滲出的血珠正沿著龍紋游走，所過之處，那些象征黑火藥的硝石符號竟開始自我篡改。

陳婉融化的金步搖在墻角匯聚成毒蛇模樣，吐著信子撲向圖騰缺口。

“別看眼睛！“殷睿扯斷大氅金線甩出鹽霧，左手卻違背意志般撫上劇烈跳動的徽記。

周瑤咳著血沫將半融的鹽罐拍在他掌心，兩人交疊的掌紋間，鳳凰虛影正將蛇形金液逼進青銅地磚的魚洗紋。

禁軍的火把在此時照透密室。

殷睿瞇眼盯著統領鎧甲反光里扭曲的人影，突然將周瑤推進鹽霧最濃處。

他咽下喉間翻涌的咸腥氣，指尖殘留的鳳凰紋路突然刺痛——西南角的銅鏡里，陳婉逃跑的路線正被月光折射成自己咳在帕子上的血絲形狀。

殷睿喉間的咸腥氣突然化作尖利鹽晶刺破唇角，血珠墜地時竟在青磚上蝕出蜂窩狀的硝石紋路。

周瑤沾血的指尖剛觸到他鎖骨灼紅的徽記，整座密室突然被琉璃折射的光斑切割成無數菱形。

“你拿自己當煉金爐？“周瑤的銀紋順著指尖攀上殷睿脖頸，那些游走在皮膚下的毒素突然具象成赤紅絲線。

當第十三條絲線纏住心口時，她看清每道紅痕盡頭都系著片正在融化的鹽晶——正是三日前殷睿在茶樓咽下的那盞雨前龍井。

青銅地磚突然發出龜裂的哀鳴。

陳婉遺留的毒蛇金液在裂縫中扭成符咒，三十六個琉璃罐的殘片應聲騰空，每片鋒刃都映著周瑤瞳孔里流轉的玻璃紋路。

殷睿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向自己心口，帶血的鹽粒竟在兩人皮膚相觸處凝成半透明的龍鱗。

“看東南角鏡面折射率！“殷睿的喘息帶著鐵銹味，喉結滾動時震落無數細碎鹽晶。

周瑤的銀紋突然暴漲，裹挾著懸浮的琉璃碎片撞向銅鏡——月光穿過層層鏡面折射出的血絲紋路，正與陳婉逃跑時融化的金步搖殘留痕跡完全重合。

禁軍統領的佩刀當啷墜地。

所有懸浮的玻璃碎片突然震顫著拼合成龍形圖騰，龍睛處跳動的火藥符號將周瑤的銀紋染成暗紅。

當第七枚硝石紋在龍爪處亮起時，殷睿咳出的血鹽晶突然迸發刺目強光，那些游走在梁柱間的佝僂人影竟同時舉起虛幻的鐵錘。

“二十年前的鹽工怨靈...“周瑤的耳墜突然熔化成銀水，沿著龍形圖騰的脈絡滲入地磚裂縫。

殷睿的徽記燙得仿佛烙鐵，他反手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正在重組的鹽晶脈絡——每道紋路都與空中懸浮的龍鱗完全契合。

陳永昌的虛影在強光中發出非人的嘶吼。

那些凍僵的鹽工幻影突然掄起鐵錘，將懸浮的龍形圖騰砸進青銅地磚。

當最后一片琉璃嵌入裂縫時，整座密室的地面突然浮現出覆蓋長安城的微縮龍脈圖，而陳婉遺留的毒液痕跡正卡在漕運樞紐的位置。

“收網！“殷睿突然咬破舌尖，血霧噴在龍睛處的火藥符號上。

周瑤旋身甩出融化的銀鐲，液態金屬在空中凝成數百枚鳳羽，精準刺入每個鹽工怨靈的眉心。

當啷一聲，所有懸浮物轟然墜地，唯有龍形圖騰核心處懸浮著枚暗紅結晶，表面流轉的紋路竟與《天工開物》殘頁分毫不差。

禁軍統領的鎧甲映出詭異紅光。

殷睿用袖口接住墜落的結晶，冰涼的觸感竟讓他想起十年前在掖庭局觸摸過的前朝秘匣。

周瑤突然扯下半截染血的衣帶纏住他手腕，那些浸透布料的血珠正沿著龍鱗紋路逆向游走，最終在結晶表面凝成個殘缺的“陳“字。

“當心結晶的潮解反應。“周瑤的耳垂還在滴落銀液，墜地的銀珠竟將青磚腐蝕出鳳凰尾羽的紋路。

殷睿突然輕笑出聲，指尖撫過結晶表面的硝石紋，二十八個切面同時映出他瞳孔里跳躍的鹽花——每朵鹽花中心都蜷縮著個正在融化的陳字。

月光偏移三寸時，殷睿將結晶按進隨身攜帶的魚洗紋鐵盒。

盒蓋合攏的瞬間，所有人聽見了類似龍吟的震顫聲，周瑤腕間的銀紋突然刺破皮膚，在鐵盒表面游走出半幅火藥配方程式。

鐵盒內部的撞擊聲持續了整整七次心跳，當殷睿的掌紋完全覆蓋盒蓋時，周瑤突然按住自己滲血的耳垂——那里正浮現出與盒面紋路完全鏡像的鳳凰暗紋。

月光穿過密室穹頂的破洞，在兩人交疊的影子里照出個殘缺的龍首，獠牙正對著皇城方向未閉合的第七道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