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柳月瑤陪同太后來看康王殿下，林含黛和一眾采女在逍遙宮門口等著，過了兩刻，她們二人跟一個身穿道士打扮的男人從大殿出來。

“江道士，康王的情況有沒有更好，他的魂可召回來了？”

“太后娘娘，這個法陣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這還早著呢。”

“四十九天后，康王就能回來了嗎？”

“當(dāng)然，就算他回不來，貧道還有第二種方法……”

林含黛聽到這里，心里嗤笑道：這騙子膽子真大，都敢騙到皇家頭上了。

但祈福一事，是老天給她造的東風(fēng)，林含黛乘風(fēng)而行，不會在此刻不識趣地去拆臺。

柳月瑤跟在太后身后，她無法忽視殿門口跪著的林含黛，女人戴著面衣遮住半張臉，傷口的恢復(fù)情況盡數(shù)藏起，她窺探不到半分。

聽說白玉膏十分神奇，即便傷口深可見骨，抹了它，不出一月，一切都能恢復(fù)如初。

柳月瑤不想看見這種結(jié)果，如果能恢復(fù)如初，她不是白費(fèi)心機(jī)了？

得想個辦法。

徬晚，林含黛回到屋內(nèi)，小萍正給她鋪床，她坐到梳妝臺前，拉出抽屜，小瓷瓶好好地躺在里面。

林含黛打開藥瓶，那根烏黑的頭發(fā)不見了。

她若無其事地用小勺挖出一點(diǎn)抹在手上，然后使喚小萍，“小萍，我餓了，你去看看我的晚膳好了沒。”

“是。”

把人支出去后，林含黛用帕子擦去了手上的漿糊，換了茶杯里的白玉膏。

柳月瑤，你動作可真快啊，

小萍端著飯菜進(jìn)來時，看見林含黛正對著銅鏡涂抹藥膏，她的臉上是得體的微笑，“采女，用膳吧。”

“好，你放那吧。”

“奴婢告退了。”

“嗯。”

林含黛的溫柔沒有到達(dá)眼底就化作了一片涼意。

她呼出一口氣，不能急，一定不能急。

算著日子，過兩天是個合適的機(jī)會。

于是林含黛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照常“用著”小瓷瓶里的漿糊，在正常過了兩天之后，孫姑姑先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

“太后身邊的連翹姑姑要我轉(zhuǎn)告你，柳妃娘娘查出藥是一個在千秋殿當(dāng)差的宮女下的，她想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沒想到當(dāng)時在陛下身邊的人是你。”

林含黛點(diǎn)頭道：“聽著挺合理。”

孫姑姑皺眉看她：“你不信？”

“不重要了，這件事就此結(jié)束對大家都好。”

孫姑姑擰眉看著她。

選秀初見時，她以為林含黛是個空有外貌的繡花枕頭，結(jié)果在她嚴(yán)苛的選拔下，拿到第一的是她林含黛。

現(xiàn)在她覺得，林含黛是不是太過聰明了。

“采女不要太多心了。”

孫姑姑一向中立，是個不錯的人，林含黛無意引起她的不快，說道：“姑姑教育的是。”

“你越多心，陷得越深。人算不如天算，你三年前經(jīng)歷過一次，應(yīng)該更清楚才對。”

林含黛沉默不語。

“罷了。早點(diǎn)休息吧。”

“是，姑姑。”

冷風(fēng)吹得四周發(fā)出簌簌的落葉聲，林含黛伸手去接，幾片枯葉落在手心，她彎了彎唇，握手將葉子碾壓成碎末。

人算確實不如天算，誰能想到這世上有重生這種好事。

不是她林含黛非要在泥潭里待著，是有惡鬼扒著她的腿不讓她走。

林含黛吹出一口氣，手上的碎末盡數(shù)飄向空中，又落入塵土。

“采女回來得怎么這么晚？”

林含黛笑道：“和孫姑姑說了會話。小萍，天冷了，給我燒壺?zé)崴！?

“是。”

小萍提著一壺開水回來的時候，林含黛已經(jīng)涂抹好了藥膏，小瓷瓶擺在梳妝臺上，她沒看第二眼。

“采女，熱水好了。”

“嗯，坐下來一起喝杯熱茶吧。”

小萍對林含黛的示好有些不知所措，她拒絕道：“不了，采女，奴婢回自己屋里喝就行了。”

“我以前在冷宮遇見一個鄭嬤嬤，她說冷宮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熱水喝的。”林含黛沖她笑了笑，“逍遙宮果然比冷宮要好一些。”

小萍不明白采女為何跟她說這些，但內(nèi)心總歸是不安的。

茶已經(jīng)倒好，林含黛舉著茶杯要遞給她，小萍無法，只得雙手去接。

“啊！”

小萍燙得驚叫一聲，她兩只手磨搓著，眼淚霍然落下，“采女……”

“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時手滑，不是故意的。”

林含黛擺出一副抱歉的姿態(tài)，她牽了小萍的一只手查看情況，漂亮的眼眸中滿是擔(dān)憂，“天哪，皮膚都給燙壞了。”

小萍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哆嗦道：“沒事的，奴婢回去上點(diǎn)藥就好了。”

“藥？我這邊不是有嗎？”林含黛抬起眼睛與她對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還有什么比白玉膏更好的藥呢？”

小萍現(xiàn)在才知道害怕，她想把手縮回去，卻發(fā)現(xiàn)林含黛的力氣比她大上很多，她驚慌失措：“林采女你要干什么？”

“你躲什么？我不是說了會把白玉膏給你用？”

“奴婢身份卑賤，用不上這樣的好東西——林采女，你放開我。”

“話不能這么說，救死扶傷不分高低貴賤。不過有一點(diǎn)，白玉膏是治療銳器傷口的，燙傷確實治不了。”

說完，林含黛敲碎一個茶杯，拉著小萍的手強(qiáng)制按到桌幾上，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右手拿著的瓷片抵上了她的手腕。

鋒利的瓷片橫在青黑色的血管上，小萍嚇得連呼吸都停了。

“你可別亂動，要是劃深了，再多的白玉膏也救不回來。”

小萍滿臉淚痕，“采女，采女不要，奴婢知錯了，您饒奴婢一命吧。”

“別求饒呀，你敢在太后親賜的白玉膏中下毒，想必是有全身而退的本事，你得把你的后招使出來。”

小萍哪有什么后招，秦嬤嬤說沒有人能查出來，叫她放心，她收了錢，信了秦嬤嬤的話，沒想到才兩天就被林含黛發(fā)現(xiàn)了。

“林采女，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被脅迫的，您饒過奴婢這一次，以后奴婢給您做牛做馬！”

她說得聲淚俱下，凄凄慘慘，林含黛卻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她沒有戴面衣，臉上的兩道傷口顯得一張臉妖異可怖。

小萍哽住了，就在她覺得自己死定了的時候，林含黛松開了她的手。

“既然你是被脅迫的，我就饒了你，但你得為我辦一件事。”

小萍剛死里逃生，現(xiàn)在什么也顧不得了，一個勁的磕頭表忠心，“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我今晚要去內(nèi)侍府一趟，你幫我安排。”

小萍一個跪不穩(wěn)，“采女，您不能去內(nèi)侍府啊。”

林含黛覺得好笑，“你也不能對我下毒啊。”

小萍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