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酒樓，沒人看清發生了什么，環山境上空那懸浮的影像已然消失，被大量閃滅的白光完全填充，看不到半點內里的戰況。
“什么呀……李硯死了沒？”
有人忍不住抱怨道，惹來了許多人的怒目而視，可就在酒樓嘈雜將起的同時，一聲輕微的咔擦聲，將所有人的注意拉了回來。
這不是影像傳遞回來的聲音，環山境內所有的感知器物都被暫時破壞了，內在世界的信息根本無法泄露出來。
那這聲音只能是外部發出的，清脆，悅耳，明明聽著只是極小的一條縫隙，可聲音卻仿佛不受損耗一般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他們的眼睛漸漸放大，瞳孔卻縮成了一個針尖，正中那巨大的盆栽上，一道裂隙從盆底漸漸向上延伸……清冽的聲音震撼著每個人的耳膜！
“環山境……裂開了。”
一件空間異寶被內部的亂流震得開裂，雖然這件寶器具備自我修復的能力，這樣的損傷片刻就能填充，
可環山境的內部……此刻究竟瘋狂到了什么樣子，讓這一整個世界，都無法承受來自體內躁動的亂流？
陳大耳朵悚然一驚，自我意識第一次壓過了腦中黏膩的黑水碎肉，他蘇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胖手伸向右側的錢堆，想著把自己那塊銀錠摸出來……
然后被人一掌按在了賭桌上。
“誒誒……陳老大，買定離手啊，您可不能不認賬啊……”
說話的是上一場那個酒鬼，雙眼通紅如同死醉，周圍一堆人的眼睛看著他，有買贏的，也有買輸的，一雙雙的眼睛如貪血的蝙蝠……
他們非常期待這廝也開始不認賬，連荷官都開始撂挑子，那方才輸的錢以及馬上可能輸的錢，現在就順手拿回來豈不合理？
老陳訕笑著，單手揉了揉自己的胖臉，隨后將那只不安分的手重重地抽了回來。
心下泠然。
……
環山境內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狼藉，河流塌陷，山川傾倒，李硯站在一側干涸的河床，就連腿腳都已經軟了，手中的小木劍失控墜落……
便是這一墜，將環山境這件異寶砸了對穿，外界看去就是一條蔓延至邊緣的裂縫，小木劍墜到直至體內靈蘊全部消耗，才卡在了地海之中。
算珠子已經死去了，僅剩幾顆漂浮的算珠上涂滿了他濺出的血液，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能證明他存在過此方世界的證據。
穆老所操縱的機關人被劈碎了半邊的是身子，大量的零件混雜著黑水汩汩流下，一顆被白肉包裹的金屬眼球歪在一旁，死死地盯著李硯。
“寶……寶……兵……兵，不不……不該該……為你所有，那合該是是……是……我我我的的……”
環山境是第三城的寶物，也從這一層級開始才能被稱為寶兵，余下者皆是凡品，值當不了太多的金銀。
最簡單的衡量標準……一件寶兵，最低可以換一座城。
而且小木劍很明顯不是尋常的寶兵，能被李硯區區一個酈城圓滿施展出來的法寶，卻生生將同屬寶兵層次的環山境給打裂開來！
即便環山境不以防御見長，即便這樣的環山境遠遠不是全盛姿態，也足以證明小木劍的非凡……最少同階，甚至有可能在環山境之上！
至于李硯……方圓水術耗空了他的藍條，小木劍的施展則是削減了藍條的上限，他周身疊加的道行竟憑空蒸發了小半！
灶神面的七十三步并未消失，但海神面的所有造化全部清空，雖說儺面兒和假神身已經練出，但其內精粹已經和最開始一樣宛如白紙。
“你嘛……這寶……不能輕用啊……”
他拼命呼吸著，小木劍起碼在絳城以前是不能用了，唯獨在抵達第二城以后，小木劍維持最低質量需要的靈氣，才是李硯可以承受的。
穆老的這具機巧身已經支持不住了，大半的零件已經破碎，他甚至沒有移動的能力，右眼眼球一旦掉落，他投射意識的媒介都將完全消失。
他突然看見了隊伍的其他兩人，正站在天塹旁驚悚地看著這一幕，穆老眼睛頓時一亮，胸腔內的齒輪一陣躁動。
哪怕從開始就沒將他們視作隊友過，可現在卻是顛覆敗局的唯一方法！只見他艱難地從肺部擠出聲音，斷斷續續地吼道：
“殺……殺了他！他已經……已經是強弩之末！沒有反抗的能力……！”
這一支隊伍還剩下一位府軍，一位蛇女，在酈城中都是頂尖的好手，只是在這場廝殺中幾乎沒有半點的戲份。
他二人對視一眼，又看看天塹另一側軟倒的李硯，那府軍眼中流露沖動，卻被蛇女一掌按住那龐大的身軀。
“……你忘記你兄弟是怎么死的了？他們鷹纏虎斗要我們摻和什么？想想自己的命……真要找死可不要牽連老娘！”
蛇一向貪婪而狡詐，可蛇不會真的失心到口吞大象，她非常清楚李硯手段的繁雜和恐怖，即便當真虎落平陽，蛇女也不愿去撩撥他的虎須。
……更何況你們是瞎了，他已經仰臥起坐多少次了？機關炮和三顆群星下有誰認為他能活著？又有誰能保證現在不會和剛才一樣？
府軍恍然大悟，滿是肌肉塊的腦子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一般，抱拳朝蛇女拜了一拜……然后對著殘缺的機關人倒扣拇指。
“我們認輸。”
“我們認輸。”
在穆老目眥欲裂的注視下，蛇女和府軍異口同聲地認輸，那顆混濁的眼球終于繃斷掉落在地上，上面的白肉在扭曲中漸漸死亡。
環山境漸漸打開，一縷白光將幾人的身體……和尸體攝上天空，李硯斜著眼散去手上的指訣，從地海扯出木劍離開環山境。
方才陷入地下的小木劍，其實還剩了一絲他的靈氣，若是那兩人沒有認輸……或者認輸慢了一拍，小木劍此刻已經貫穿了他二人的脖頸。
……李硯都覺得自己有點太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