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又經過了兩個村莊,也新增加了幾個伙伴。隨著人員的增加,米修的安全感明顯提升不少,然而最讓他感到安全的是隊伍中那三個明顯不同的氣質的人,強健的體魄、沉著的面容加上專屬的武器配在身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明顯使人感受出他們的不同。
這三個人是商隊幾位老板花費銀兩專門負責安全的牧金人。然而,隨著隊伍的前行這種安全感逐漸被一種莫名的擔憂所替代,他發覺隊伍浩大也并非一件高興的事,因為在沿途往來的行人中顯得格外矚目,如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穿越在廣袤的土地上。
他觀察到,這三個牧金人其中一個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因為他們中間有個和尚,是與死去的小和尚有幾分相似又不太一樣的裝扮。頭上幾個戒疤,手中一串珠子,拇指不停的撥動。他時常緊閉雙眼,嘴唇微動似念念有詞,仔細聽卻沒有聲音,時間久了會抬一抬眼皮,就像水里魚兒同樣需要氧氣一般,喘口氣的功夫又會合上。
風吹過荒地,那石縫、沙礫上頑強探出的幾株綠色植物晃了晃身子,對這一行走在路上的隊伍,似有一種好奇與新鮮。
最前邊一個手持銀槍的牧金人,他抬手示意隊伍停止前進。前路變窄,兩邊出現的山丘漸漸多了。如果在這里遭到埋伏,逃跑的幾率很小。三個商人從馬車中出來,奇怪的問道:
“什么情況,有什么問題嗎?”
“大家提高警惕,前面的路可能有危險。”
三個商人注意到前面路段的變化,一條小路蜿蜒在兩個山丘之間。前路草木稠密,視線不明。一個商人仰頭望了望山丘頂部,不自主的縮了縮脖子,聲音有些緊張的說道:“這里有沒有其他路可繞的。”
“有是有,不過也是同樣的情況,如果要繞過這片山幾乎不可能。這里我經過很多次了,沒什么問題的,再說我們有牧金人,怕什么。”另一個對于這條路看起來很有經驗。
“你……你……你們可要安全送我們回去呀!”。最后一個商人的膽子更有些不堪,小心的對那領頭的牧金人說。
這個人被第二個商人白了一眼,“就你這膽子下次別和我一起走。”
一個驚雷一樣的聲音由后方傳來:
“喂!你們幾個搞什么?還走不走?。”
走在隊伍最后的牧金人,見遲遲不能前進,不由催促帶路的幾人。他一身土灰色緊身衣,背著一柄長長的斬馬刀,人高馬大在人群中很顯威勢。
銀槍牧金人看了后者一眼,向前一揮胳膊,繼續趕路。
因為有些關于小和尚的疑團在心中,米修內心帶著好奇時時打量隊伍中的這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覺中他再一次看向和尚。
“小兄弟,可有話講!”和尚緩緩睜開眼睛,直直的望著米修。
米修心中一驚,自認為自己并沒有出現任何異樣卻被發現了。吃驚之余不禁有些窘迫,他笑了笑說道:“大師,您不要多想,其實我想打聽一下,您知不知道有一個叫‘梵洛寺’的地方。”
現在開始輪到和尚打量米修,他的眼神復雜語氣警戒,“那里是本門禁地,沒什么事不要亂闖,貪玩事小,丟了性命事大。”
“大師您可能誤會了,我確實有事,還是很要緊的事,也絕不會做冒犯之事。”
和尚了然一笑,重新閉目再不搭話。
“兄弟,你要去梵洛寺?”旁邊兩個是一起搭伴同行的。這兩個人是認識的,關系看樣子很好,一路時不時的交談。此刻,米修的話題引起了其中一人的關注。
“別理這些自視清高的人,他是不會相信你的。我看你不常出門吧!再有兩個山頭就到開元城了,進城后我能幫你打聽,不過兄弟你要出些報酬來……。”他的笑容誠懇,雙手不停的搓著。
米修見到這一副表情,感覺與某種動物特別相似。“謝謝,我……我不需要了。”
“兄弟,不用客氣,你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幫忙的盡管說。這樣,這一次就當交個朋友,不要你的報酬了!”他笑笑大手一揮,拍在米修的肩膀上。
“巧言令色!”幽幽的嘲諷從和尚口中吐出。
“兄弟,不用理他,像這樣從也不快樂的人都有一個扭曲的心理。”
和尚閉著眼睛沒有再開口。然而下一刻,他驀地睜開雙眼,起身望著前方,大聲吼道:“停止前進!”
一時間,所有人錯愕的看著他。這條路已經走了一多半,再有片刻便能出去,但是兩邊高起的山丘不得不使人覺察到危機。
“怎么了?”銀槍牧金人面色疑惑的回身相問。
“這里有一股殺氣,還有……”
……
“各位是不是有些自信了,有牧金人隨行便能十分安全嗎?”
話還沒說完攔路走來一隊人馬,帶頭的一臉橫肉,臉的左邊似乎有塊黑色胎斑一樣的印記,染黑了小半張臉,如果在晚上一定會異常恐怖,他眼神陰冷背著兩把斧頭,聲音粗獷沉穩。
“你是何人,明知有人還敢攔路。”銀槍牧金人質問。
“呵呵!我看你們是太小瞧我們了。”隨即打出一聲尖銳的口哨。“嘿嘿!你們一個都別想走。”這時兩側山頭站出來了許多人,有四十來個。
面對如此多的敵人,人們立刻露出驚慌的神色。
“是土匪,快撤!”不知誰喊了一聲小隊開始慌亂的撤退,幾車貨物也被棄在原地。在這躁動的人影中,唯有三個牧金人沒有動。
攔路者見人逃跑并不著慌,又是一記口哨,高高的山丘之上即刻滾下橫木與巖石,散落在逃跑者的去路之上,使馬難以穿越。
米修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擔憂,這并非是對個人安全的憂慮,而是因為自己肩負著一項至關重要卻尚未完成的任務。在這緊急關頭,他跟隨隊伍試圖撤離,卻發現自己退路被截斷。然而,就在他感到迷茫和絕望之際,他偶然瞥見了三個神情鎮定自若的牧金人,這意外的發現仿佛為他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令他的心神逐漸趨于平靜。
這時,亂石之后七八個人高馬大的人將去路徹底封鎖。
大概掃了一眼,這群土匪差不多三四十號人,一個商人有些絕望,“這是捅了土匪窩了嗎?怎么這么多?我就說嘛,一開始就不該來!”
“別在這兒吃后悔藥了,想想怎么活命吧!”
“嗖!”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驀地自亂石后方響起,一支如標槍般的長矛,帶著凌厲之勢從敵人手中飛擲而出。眾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是反應不及,還是被嚇得愣住了,竟呆立原地,全然不知躲避。眼看著這致命一擊就要得逞,大禍即將臨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股雄渾的力道從眾人身后猛然竄出,直直迎向那洶洶來勢的攻擊。兩股力道相抵,危險被化解。
和尚不動聲色的消除危險,又默默的收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的敵人,眼神中透著警惕與沉穩。
“想要活命就不要亂走。”斬馬刀牧金人憤怒的大吼。
敵人已經將他們包圍,不僅人數占優勢,而且這些整日在刀尖上討生活的土匪,隨便哪一個也不是他們能比及的。不需要什么思考,一小隊人又折回到原來的地方。
銀槍牧金人面沉似水,銀槍在手心開始自行旋轉且速度持續飆升,然后一個沖擊直向雙斧頭目。雙斧頭目旁邊站出一人手持金背大刀,他單臂掄刀,輕松掃掉攻擊。雙斧頭目不以為意,他面露笑容,將前人推開;雙手提斧,從馬上一躍而起,直向銀槍牧金人面門。
雙斧速度奇快,銀槍牧金人只能側身剛剛躲過攻擊,雙斧頓了頓要改變走勢,橫向切來,卻聽得有人喊“小心”,才察覺有危險逼近,不得不閃身躲避。
是那支銀槍,帶著鋒芒去而復返,牧金人手握銀槍飛身下馬,將鋒芒刺向雙斧,雙斧再次躲避。銀槍牧金人占據武器的優勢將槍舞得直指各個要害。而雙斧比較被動,面對靈活如雨點般的攻擊防御起來有些狼狽。
幾個土匪頭子見大哥處于劣勢并不著急,他們將目光更多的鎖定在其他兩名牧金人身上。
米修心生疑惑,為何這群土匪并未群起而攻之。他感到自己這一方似乎沒有可言的優勢,值得慶幸的是,那塊重要的石頭已在趁亂之際,悄然混入了亂石堆中。盡管如此,他仍需銘記著那關鍵的位置。否則,恐怕連他自身也難以再次尋得。但一切的前提,是他需得以生存。
雙斧那隨意的笑容已經不見,他的雙目變得陰冷嚇人。這一次他看準機會,緊握斧柄的手一松斧頭直向銀槍牧金人的面門。
銀槍牧金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招式猝不及防,凌厲的攻勢出現了漏洞。雙斧趁這空檔立刻近身,銀槍牧金人無暇躲閃,眼看著另一支斧刃沖進自己的身體。
銀槍牧金人被擊出幾米遠,直撞到路邊小山丘腳下才停住。銀槍牧金人像是被擊中要害,一時沒起身。這一次雙斧帶著必殺的氣勢再一次上來。
“住手!”
一聲斷喝,一柄斬馬刀攔在了攻擊之前。黑長的刀刃在太陽下泛著冷芒;顫動的刀柄發著沉厚的低鳴聲。
雙斧停下身形,一道黑影出現在他面前。
“大丈夫行光明之事,虧你堂堂七尺男兒,竟趁人之危!”
“切……不要講的那么高尚,沒有口糧俺哥兒幾個要餓死。”雙斧將武器搭在肩頭,拿眼來回掃了掃斬馬刀牧金人,那張陰冷的臉此刻又完全看不到了,開玩笑一般的說道:“兄弟我有個提議,你們三個可以走,但是人和貨都要留下,這樣既簡單又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你看怎么樣?”
“你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那你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呵!像你們這講信義實是不多見了。”雙斧回頭高喊,“哥兒幾個,天色不早開始干活了,收拾完了睡個好覺。”說完那張剛剛還放松著的臉,一個轉身后已經掛上了殺氣。
斧刃即刻劈向斬馬刀牧金人頭頂。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烏黑色的斬馬刀抵在斧刃之上。同一時間其他四個人沖了上來。
“不想死的給我往后退!”兩個人闖進小隊直奔和尚而去。
“小兄弟,小兄弟……”米修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似乎在叫他。尋著聲音找去,原來是剛剛提到報酬的那個同伴。
“你愣的什么神兒!快過來呀!”
米修此刻才回過味,人們像被嚇慌了神,急攘攘的向后退。這一刻,似乎覺得時間上來不及,又或者不知道為什么逃避,他做出了意料之外的決定。
和尚那常閉的眼睛緩緩開啟,人們已經退開,除了作臨時決定的米修,他身邊被騰出大片真空。他張張嘴想勸米修一起退避鋒芒。當他看到米修從包裹中取出一柄銹跡斑斑久不動用的斷刃時,他屬實不想打消孩子的這一片赤誠肝膽。
“小兄弟!等這一趟結束,你我尚存,我指引你想要去的地方。但此刻,我想你還是退后一些。”和尚沖米修點點頭。
米修因為緊張而麻木的臉上顯出了陽光般的笑容。敵人無瑕讓他作出回答,大刀已經迎面而來。寬厚的刀背、鋒利的刀刃,一聲震耳的金鳴聲在米修面前炸開;米修手握斷刃抵住了攻擊。
二號頭目眼中藏了幾分意外,沒想到自己這全力一擊,被這看似不中用的小子完好的擋下。可是不完美的是,這一沖擊力直接讓米修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米修顫顫巍巍的爬起來,雖然他的雙臂麻木的像失去了知覺,胸口痛的跟火燒一般,武器也在不住的抖動,看樣子他已經做好了接受某種結局的準備。
下馬威沒有起到效果,二號頭目有些惱怒。看那倔強著起身的人,他揚起刀又飛奔過來,兇惡的臉龐盡顯殺意。不曾想,憑空里一股力道命中馬的肚子,奔跑中的馬猛然吃痛,一個急停將人掀翻在地。
“二哥,先解決牧金人!”三號頭目同樣使一把大刀,和尚并沒有兵器,但是揮手之間就有一股氣浪使攻擊落不下來。幾次交手之后,不得不喚人過來。
二號頭目恨恨的罵了一句之后,提著刀沖向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