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魚鱗街青石巷內，就傳出細碎的聲響，全巷人基本早起了。

姜念聽著響動也跟著起床，手腳麻利的提著筐大堆大堆的往外搬東西，在街上找到一處地方就開始擺起攤。

她個子小人也瘦，搬個東西跑了好幾個來回，待到食材，鍋碗瓢盆，柴火等物都吃搬來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周圍的攤位已經早早搭好開始迎客了叫賣了，她才剛剛開始。

“買雞蛋，今早剛孵出來的雞蛋誒。”

“草鞋，日行千里的草鞋。”

“買小豬仔嘞，健康的小豬仔。”

。。。。

叫賣聲不絕于耳，還有的客人登門已經完成了第一筆生意。

爐子生好，一口口小鍋里已經燒起了骨頭高湯。姜念見萬事俱備，也跟著高聲叫賣道：“小鍋米線，好吃到掉眉毛的小鍋米線，一鍋出誒！”

來往的客人雖說不多，有些是被鍋里的香味吸引回頭的，但都沒停留一會兒便又走了。

剛做生意就無人問津，姜念并不氣餒，依舊是賣力的喊著，終于有位路過的腳夫聞到這股味道駐足停留。

“老板，你這米線多少錢一碗，”

“五文錢，若是加肉沫要多加三文錢。”

姜念解釋道，腳夫身材魁梧，面容卻有些窘迫。

“你這加肉也太貴了些，這樣我不加肉，三文錢一碗買與我嘗嘗如何。”

五文錢還嫌貴？

姜念在做生意前是打聽過市場行情的，一碗清水素面是三文錢，就這樣推測下來她家米線是用了骨頭熬的湯底，外加各種小菜配料缺一不可，五文錢很值呀。

姜念不服，開始一個勁的推銷起，自家米線的用料。不過對方好像并不受用，見雙方都不肯讓步，腳夫也只能作罷，悻悻的走了。

第一單生意就這么黃了，要說妥協這一單就這么賣給他吧，以后他要天天來吃，次次三文那她生意還做不做了。

她恢復信心，繼續隨大流開始叫賣，整整一上午她嘴巴都快干了，雖說也零星來了幾位客人。

但聽完她給出的價格之后，也都紛紛走了。

難道真是她賣的價格太貴？不對不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姜念仔細思索著，灶上的柴火早被她關了，省點成本。

正當她思索出頭緒時，一位穿著素色長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坐下道：“來碗米線。”

姜念被這男人聲音打斷思緒，疑惑開口：“客官，我們米線一碗五文錢。”

她也不敢說加肉的事情了，只想著先告訴他免得人家吃完不認賬。

中年男人略一皺眉，不滿道：“對啊，來一碗，怎的怕我給不起你錢？”

“誒，”重拾信心的姜念，愉快的做起了今天第一碗米線。

“客官可會吃辣？醋多加一點還是少一點？客官我們這多加三文錢可多一勺肉末，加肉末可香了滋味都不一樣。”

客人十分豪氣，回答了姜念一應需求又加了肉沫。

小鍋中滾燙的濃湯已經煮沸，入了沸水紅色的豬肉團被燙出來一粒一粒的粉白，在濃湯中飄散開。

姜念加入米線的同時，再混入酸咸菜提味，咕嘟咕嘟等米線煮軟后又撒了一把韭菜，和幾塊臭豆腐增香提鮮。

臨出鍋后又加了紅油，淋上一勺鍋邊醋。

最后姜念拿起一個大海碗，拎起小鍋將其直接扣入碗中，褐色的湯水混合一條晶瑩剔透的銀絲，配上紅的綠的豐富配菜，色彩繽紛，令人垂涎欲滴。

空氣中的酸味辣味香味，早已沖刺入鼻間，端坐在長板凳上的中年男人，光聞著味道就口舌生津。

所以在姜念剛將小鍋米線端來時，他早已拿起筷子，不顧滾燙的湯水，直接吸溜一聲，米線順滑的進入口中。

果真不出所料，吃起來順滑又不失彈性，混合著湯底與肉沫真是讓人回味無窮，不知不覺他已將整碗米線入肚，連湯都不剩一滴。

他吃得滿頭大汗，打了一個飽嗝，從錢袋里掏出八個銅板，交給姜念就想走，殊不知腳剛邁出幾步，就被姜念攔了下來。

姜念剛才在食客吃米線時就在觀察，對方雖穿著一身素衣，卻是長衫，腳上還穿著灰色的布鞋，打扮很是普通。

但與街上來往行人多穿的一身短打配合著草鞋，形成了鮮明對比，顯然此人有些余錢。

在此她便已經意識到，自己將攤子擺在家里附近是如何不明智之舉。

她的小鍋米線用料雖然講究，但對于這些在溫飽線上掙扎的人來說，是多不出兩文錢來買米線的。

即便她將米線做的有如人間美味，囊中羞澀依舊是囊中羞澀。

她當即決定改變出攤的地段，只不過她的米線怎么樣也抵不上一文錢就能填飽肚子的饅頭。

她的食客人群就應該定位在不愁吃穿，但有些嘴饞的人群身上。一想到這類人，姜念自然而然就回憶起她讀書時，經常放學跟朋友去吃門口燒烤攤的經歷。

對啊，學堂門口，那可是好位置。

“敢問老板，叫我何事，”剛吃飽米線的中年男人被她叫住回頭，也是疑惑不解，想著剛才給的是八文呀，難道給錯了？

姜念尷尬的笑了笑，欠身行了個禮：“敢問這位老爺，就近的學堂在哪里。”

中年男人舒了一口氣，指著前頭方向道：“就二里地，那邊有座石橋，橋邊就有一座學院，是專供文人考舉人用的。”

“多謝，”姜念謝過男人，轉身就往家趕。

她從家里掏出一指粗的麻繩，對著鄰居錢嬸子家的大門就是大聲道：“嬸子，你家裝行李的推車能借我用嗎。”

。。。。

當她東西用推車推到學院時，剛好要到了吃午食的時辰。

姜念找了一塊離學院大門不遠的空地，就開始收拾，一出一會兒一應設備都已擺好。

她在去書鋪里，跟掌柜討價還價的，花六文錢租了兩張大桌，六張木凳，開始了她學校門口賣小吃的生意。

學院下學，院生陸陸續續從門外出來。姜念借機扯著嗓子喊：“狀元米線，狀元爺都說好的米線，一鍋出誒。”

姜念將叫賣的說辭一換，學子們一聽這米線和狀元有關，齊齊抬頭朝姜念方向望過去。

“這女子在說什么，是在賣米線嗎，這味道怎的如此香，隔這么遠，都能聞見。”

“我倒要看看，這狀元米線是怎么一回事，走去來一碗。”

學子們快步走了過來，向姜念詢問了一下價格，就開始掏錢買一碗嘗嘗咸淡。

攤子上頓時響起了銅錢滾落桌子的啪嗒聲，人擠人，一個個說著自己偏好的口味，有的喜歡多放醋，有的喜歡食辣，要求不勝枚舉，小灶上的小湯鍋幾乎全用上了，姜念在其有條不紊的操作。

由于她記性好，反應快，燒出來的米線總能精準無誤的送到學子手上。

剛端到米線的學子，也不顧湯碗燙手，沿著碗邊喝了一口酸辣的湯汁，燙嘴之余一股濃郁的肉香直沖頭頂，令人回味無窮。

當即瞪大眼睛，連聲贊嘆道：“好吃，真是好吃。”

裹著爽滑勁道的米線下肚，想到下午枯燥無味的課業和嚴厲的夫子，原本生無可戀的心情頓時換氣活力。

“老板，再來兩碗，”還未吃完的學子，嚼著米線伸出兩根指頭朝姜念示意道。

“誒，我說趙秀才，三碗米線下肚，不怕撐死你。”

“要你多管閑事，”書生當即給了同窗一個白眼。

來的慢的學子占不到桌位也不急，端著碗找了一處靠河邊的座位坐下，大快朵頤起來，簡簡單單五到八個銅板就是解決一餐。

直到午休結束，學子陸陸續續回了學院，姜念也開始收拾攤子的一片狼藉。

收拾過后她也來清點起這一餐賺的銀錢，總共是三百個銅板，相當于四十碗左右的米線被賣出。

姜念估算著下一頓該備的貨物數量后，又算起自己該得的收入，拋開成本價，和租桌椅板凳的錢，姜念賺得也不過八十文，若是下午還能有這番效益，那她忙活一天也能得個一百文錢。

只不過，米線這東西喜歡吃的人會常吃，不喜歡的也只會圖個新鮮，吃過一兩次便不會再來。

如今是早春天氣寒冷，若是等到夏季誰還愿意吃一鍋熱騰騰的米線來當正餐。

姜念為這長遠生計考慮著，抬頭又看了一眼那些賣筆墨紙硯的鋪子，其中還有一些店鋪空著，所以這一塊顯得冷冷清清。

這些空鋪子若是能賣些小吃，將來開個小吃街十分有賺頭。

到了下午姜念依舊在此出攤，來光顧的人依舊是絡繹不絕，姜念忙到晚上才回家。